周末早上, 許小華想到今天要去和慶元哥見麵,還有些期待。誰能想到,她倆在原書裡是倆個倒黴蛋呢?
出門的時候, 奶奶喊了她一聲,“小華,你今天記得和慶元說下,讓他1月31日有空的話,過來吃個午飯。”
那天是周五, 許小華心裡有些奇怪, “奶奶, 那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
沈鳳儀笑笑道:“到時候就知道了,你和慶元說一聲就行。”
“哎, 好的。”
等孫女出門了, 沈鳳儀和林姐道:“小林,你今天陪我去趟西四商場, 我想給小華買輛自行車。”
林姐正在洗碗, 有些疑惑地問道:“沈姨,你不等小華一起嗎?”
沈鳳儀搖搖頭,歎道:“這孩子節省著呢,我提了幾次了, 她都說沒時間, 我想著, 給她買輛自行車, 去哪裡也方便一些。”
小花花發了工資, 花了1塊5毛錢給她買百雀羚雪花膏,可是她給小花花打掃房間的時候,發現小花花的梳妝台上, 放著的還是蛤蜊油和一瓶普通的雪花膏,那瓶七八毛錢的雪花膏才淺淺地用了一層。
她當時心裡就有些不好受。
林姐聞言也道:“小花花這孩子,確實是過了些苦日子的,手腳勤快不說,還體諒人,那天看到我一個人在抬水,立即就跑過來幫忙。”她在許家這麼多年,也就沈姨看到她吃力,會過來幫忙,曹雲霞和許呦呦幾乎都沒搭過手。
這也是曹雲霞問她幾次,她也不願意去那邊做活的原因。
沈鳳儀笑道:“這孩子是的,誰對她真心,她對彆人也真心。”沈鳳儀沒說,她覺得這個孫女是有些愛憎分明的,特彆是對懷安的態度,實在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以為,懷安和曹雲霞離婚了,小花花會願意重新接納這個伯伯,但是沒有想到,小花花很堅決地說出了,“他是許呦呦的爸爸”這句話來。
想到長子和九思一家的關係,沈鳳儀心裡深深地歎了口氣。但是也知道兒大不由娘,她當初沒法阻止懷安跟曹雲霞母女走,現在也同樣沒法阻止九思一家疏遠懷安。
怔怔地想了一會兒,沈鳳儀才和林姐道:“其實過幾天就是小花花的生日,這是她回家的第一個生日,我想送她一件像樣的禮物。”自行車、手表、好看的衣服,她都要一件一件給孫女購置上。
林姐忙道:“哪天啊?我可得好好準備一桌飯菜。”
“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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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小華到教室的時候,袁老師已經來了,許小華立即上前,和她說了2月2日要請假一天的事。
她剛開口,袁利華就皺了眉,見她一臉忐忑的樣子,到底沒有張口叱責,忍著性子問道:“是有什麼事嗎?”
“老師,那天是我們單位的年底表彰大會,我今年入選了單位裡的‘十佳好人好事’,人事部的同事說,我是作為臨時工唯一入選的,讓我一定要去。”
聽是正事,袁利華點了點頭,“那行,你找個同學說下,讓他們給你記下筆記,回頭你自己補上,有什麼不懂的就來問我。”
見袁老師同意,許小華立即鬆了一口氣,臉上的小梨渦又現了出來,“哎,好,謝謝老師。”
袁利華見她表情這樣生動,心裡有些好笑,忍不住問道:“你很怕我?”
許小華幾乎本能地點頭,很快反應過來,描補道:“不是,袁老師您是個很好的老師,我總怕自己做得不好,讓您失望。”
頓了一下,又試探著道:“還有,我知道我能來上課,是徐慶元花了很多心力促成的,不想浪費了他的一番心意。”
袁利華聽了這話,麵上有些欣慰地道:“你說的很對,徐慶元確實花了很多功夫,”見這姑娘一臉疑惑地望著自己,索性提醒她道:“他答應幫我校對一本二十萬字的翻譯稿,這個可得費不少時間呢,所以老師對你管得嚴,也是希望你學有所成。”
許小華忙再次道謝。
等到了座位上,心裡還怔怔的,想不到徐慶元私下裡,為了她還要費這麼多的時間去做這麼枯燥無味的事兒。
他在她跟前,竟是一句也沒提。
中午下課的時候,許小華沒看到徐慶元,心裡竟覺得有些失落,她還想著第一時間感謝他呢!
正想著,忽聽到有人喊她:“小華妹妹!”一抬頭,就發現是劉鴻宇站在走廊下麵,朝她揮手。
“劉哥,你今天怎麼有空來看我?”
劉鴻宇笑道:“我上周也來了好嗎?元哥把我趕走了,我今天又來看看,半天沒瞥見元哥,才朝你招手的。”
他說話的時候,習慣性帶肢體動作,看著就是個很活潑有趣的人,許小華笑問道:“他乾嘛趕你走?”
劉鴻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他總擔心我把你帶壞了。”
許小華覺得這說法,有些匪夷所思,“怎麼會?”
劉鴻宇麵上似有幾分傷感地道:“唉,在他們眼裡,我一個理工學生,卻愛好文學,是有些不務正業的。”說到這裡,很快又打起精神來道:“嘿,小華妹妹,你要是覺得,你劉哥還算靠譜,咱倆就先去食堂吃飯,可以不?我還有點事想和你聊聊呢!”
許小華笑道:“當然可以,劉哥靠譜得很,上回還是你和我說空罐車間的藥劑有問題,不然我可吃大虧了。”簡單地把舒雯雯給她調崗的事說了下。
劉鴻宇皺眉道:“真是想不到,一個小小的罐頭車間裡,也能這麼鉤心鬥角的?”
許小華對這點,早就深有感悟,歎道:“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隻要出了家門,麵對的都是一個個小型社會。”又說了她先前在學校裡被汙蔑偷香皂的事兒,“劉哥,你想,一塊香皂才幾毛錢,可是一旦我被汙蔑成功,我要付出的代價,就不是錢能衡量的。”
這件事最直觀的負麵影響,就是她剛回家的時候,曹雲霞張口閉口地,當著家裡人的麵,質疑她的人品。
劉鴻宇都覺得有些不寒而栗,一個染上道德汙點的人,在這個社會是沒有任何前途的。
皺著眉,抿了抿唇道:“後來沒事吧?”
“沒事,僥幸逃脫了,也就是我運氣好,還保留了我哥兩年多前寄給我的信,上麵可以證明,我確實有這麼一塊香皂。”
劉鴻宇沉默半晌,才開口道:“我現在覺得那篇提到你的文章,《善惡之念——白毛女和楊思箏》,真的很切題。對了,你小時候還走丟過?”
許小華點頭道:“是的,給帶到人販窩裡去了,是慶元哥救我出來的。”
前麵一句還好,後麵一句讓劉鴻宇徹底懵了,“這咋還有元哥的事?”
許小華微微垂眸,笑著問道:“他沒和你說嗎?那他怎麼和你介紹的我?”她突然有些好奇起來,向來麵冷心熱、不善言辭的徐慶元,在同學麵前,是怎麼提她的?
“親戚家的妹妹。”
許小華微微撇嘴,“嘁,這還真是個中規中矩的稱呼,我們倆家確實是故舊,可論不上親戚。”
劉鴻宇有些好笑地道:“你覺得以元哥的性格,還能怎麼介紹?”
許小華看他這副嘲笑的樣子,有些不服氣地道:“劉哥,你彆看我年紀小,我可是慶元哥爺爺親自指定的……”
“嗯?什麼?”
許小華臉上微微一紅,“孫媳婦”三個字,到底沒好意思說出口,掩飾道:“劉哥,我和你瞎侃呢,這忽然謅都謅不出來了。”
劉鴻宇笑道:“小華,我覺得我倆這性子還挺搭,你有時候也有點嘴貧,你可不像是元哥的妹妹,倒像是我妹妹。”
又有些不解地問道:“既然你小時候被元哥救了,怎麼還丟了十一年呢?我看那報紙上是這麼說的。”
“因為他把我救出來後,自己反而又被逮回去了,我當年太小了,不認識回家的路,後來被養父領養走了。不久前,我媽才把我找回來呢!”
劉鴻宇若有所思地嘀咕道:“怪不得元哥這麼照顧你,我就覺得不是妹妹這麼簡單,原來還有這麼一段緣分,時隔多年再見,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小說素材……”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許小華微微皺眉,“劉哥,你在說什麼素材?”
劉鴻宇忽然緩過神來,“哦,我正瞎編呢,”說到這裡,忽然覺得前麵穿著黑色呢大衣的身影,有些眼熟,問小華道:“前麵那個,我怎麼瞅著像元哥呢!”
“哪個啊?”
“就是那棵樟樹下麵,旁邊還有一個穿著綠色棉襖的女同誌一塊兒的。嘿,這可是稀罕事兒,元哥平時可是獨來獨往的,我還頭一回見他旁邊有女同學呢!”說著,就往前跑了兩步,戳了那位徐慶元一下。
徐慶元回頭,見是劉鴻宇,皺著的眉頭,稍緩了一下。
劉鴻宇瞥了一眼他身旁的女同學,笑問道:“元哥,我以為你還在實驗室測數據呢,這是要去哪啊?”又像是才發現他旁邊有女同學一樣,有些誇張地道:“哎呦,這位同學是?”
女同學笑道:“你好,我叫沈凝,慶元正陪我去你們學校食堂呢!我這是第一次來,勞煩他幫忙帶個路。”
“給女同誌帶路,怎麼能說是麻煩呢!對不對,元哥?”
徐慶元沒有理會他的插科打諢,“你今天怎麼沒去出版社?”他知道,期末考試結束以後,劉鴻宇就在出版社找了份兼職,平時都很少在學校。
“我這是特地來見小華妹妹的。”說著,立即朝後麵的許小華招了招手。
徐慶元順著他手的方向看過去,就見穿著一身藍色襖子、灰色褲子的小花花正朝這邊來,她的圍巾遮住了半邊臉,隻露出額頭和眼睛在外頭。
許小華小跑著過來,笑著喊了一聲:“慶元哥,”和他身旁站著的女同學點點頭。
沈凝笑著問徐慶元道:“慶元,這個妹妹不是你們同學吧?看著比咱們小不少。”
許小華發現,這是一個挺好看的姑娘,菱形臉、柳葉眉、高挺的鼻梁,唇形彎彎的像月牙一樣,就是不笑的時候,都讓人覺得很親切。
穿著一身淺綠色的襖子和黑色的褲子,梳著一對黑溜溜的麻花辮,發梢上有米色的絲絨蝴蝶結。
整個人看起來,很有書香氣。
徐慶元給沈凝介紹道:“這是許小華。”
又朝許小華道:“小華,這是沈凝,我中學的同學,今天過來有點事兒。”
沈凝笑著朝許小華伸手,“小華,你好!”心裡卻不由輕輕打量了下這姑娘,她和徐慶元同學多年,對他的性格,算是有些了解的。
這個人,可能是家學淵源,也可能是天性使然,平時一心鑽研在書本上,對書本以外的東西,似乎都沒有興趣,她中學的時候,明裡暗裡地示好過很多次,他好像都看不見一樣。
但是剛剛,她明顯地感覺到,他對倆人的介紹,很不一樣。她就被規規矩矩地放在“中學同學”的位置上,甚至還介紹了她今天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點明她隻是臨時過來一次而已。
對於許小華,卻隻有一個簡簡單單的名字。
有時候不明說,是因為不需贅言,而有的時候,不明說,卻是因為不便明說。她忽然就想起來,室友最近和她提到的一句話:男女之間,最怕的就是說不清、道不明。
想到這裡,沈凝到底沒忍住,開口問道:“慶元,小華是這邊的學生,還是來玩兒的啊?”
徐慶元還沒出聲,許小華就答道:“沈姐姐,你想多了,我可夠不到京大的門檻,隻是周末來上進修課。”
沈凝點點頭,笑道:“看著你年齡是比我們小些,我還想著是不是跳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