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 71 章 焦頭爛額(2 / 2)

對這個孫女,沈鳳儀是越接觸越喜歡,善良、勇敢,行事又有分寸,如果不是小時候走丟了,她想,大概確實會走九思的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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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頭爛額的,不隻是葉家,還有許呦呦。

恰如沈鳳儀所說,許呦呦確實不知道她媽媽最近在做什麼。

她在空軍大院住了兩周後,發現有些東西用著不趁手,周四傍晚下班的時候,就回了一趟淺水胡同取東西。

四月的天,已然暖和了很多,傍晚六點多,院子裡的人家好些都沒有點燈,而是敞著門,借點外頭的亮光吃晚飯。

飯菜的香味縈繞在鼻端,許呦呦也覺得有些餓,回家的步子都不由加快了一些。

看到家門關著,屋裡亮著燈,也沒多想。

沒想到,剛到門口,就聽到屋子裡有男同誌說話的聲音,心裡立時覺得有些怪異,推了下門,發現推不開,立刻敲門喊了聲:“媽!”

裡頭立時就傳來凳子移動和碗碟碰撞的聲音,似乎是有人站起來太急碰到了碗筷,“呦呦,等下哈!”

兩分鐘後,曹雲霞開了門,笑著問女兒道:“今天怎麼回來了?”她的神色,明顯有些不自然。

許呦呦沒回,朝屋裡頭看了眼,就見飯桌旁邊確實坐著一個有些眼生的男同誌,中等身型,長臉,顴骨有點高,暈黃的燈光下,這人的臉色略顯蒼白,像是身體不是很好的樣子。

許呦呦盯著人,輕聲問道:“媽,這位叔叔是?”

“是……是你的表舅,最近身上不大自在,到京市來看病,呦呦,你晚飯還沒吃吧?媽媽給你盛點米飯。”說著,就轉身就給女兒拿碗盛飯。

許呦呦進屋來,客氣地喊了一聲:“表舅好!”

男人抬手撫了撫眼鏡,溫聲應了,笑道:“呦呦,轉眼你都長這麼大了,在我印象裡,你還是四五歲的模樣。”

許呦呦聽到他提自己小時候,微微皺了眉,她小時候可沒過什麼好日子,特彆四五歲的時候,生父鄉下的原配妻子找到城裡來,媽媽迫於無奈和生父離婚,然後搬到外祖家,後來媽媽流產,她們又搬到了鄉下去住。

是以,此時的許呦呦並不是很想接話,勉強笑道:“那時候太小,好些事情我都不記得了。表舅這回來京市,是在哪個醫院求醫啊?醫生怎麼說?”

“友誼醫院,還好,就是要動一個小手術。”

曹雲霞給女兒端了一碗米飯過來,“你表舅上個月也來過一趟,這次就是為了動手術的事來的,氣管裡長了個肉芽,是非開刀不可了。”

“定了哪天嗎?”許呦呦接過米飯,才發現桌上的飯菜很豐盛,有紅燒肉、手撕雞、蒸鱸魚、肉末蒸蛋和一盤炒青菜,看品相是從國營飯店買的,心裡頓時一噎。

她已經囑咐過媽媽,家裡現在隻出不進的,讓她省著點花,就算要招待表舅,也可以請隔壁房東家的幫忙做幾個菜,沒必要這樣鋪張浪費。

一碗米飯端在手裡,頗有些食不下咽,又不想在表舅麵前表現出來,讓人家誤解,隻得低頭吃飯。

曹雲霞似乎看出女兒的不高興來,有些心虛地道:“呦呦,你彆光顧著吃飯啊,也吃點菜,你表舅又不是外人。”

這時候,這位名義上的“表舅”也開口問道:“呦呦工作有一年多了吧?聽你媽媽說,是在報社裡,做得還習慣嗎?”

許呦呦微微笑道:“還好,目前做得還算順手,”為表客氣,禮貌地問了一句:“表舅這些年是在杭城工作還是哪裡啊?”她的親舅舅曹雲釗是在杭城工作的。

“在西北,一個中學學校裡當老師。”

許呦呦點點頭,“那還挺穩當的。”見表舅有些殷切地看著自己,顯然是想和她多聊幾句,於是又問道:“表舅家裡有幾個孩子啊?都工作了吧?”她看表舅的年紀,似乎比她爸還大個幾歲。

“……四個!”

許呦呦愣了下,覺得有些奇怪,怎麼會有人連家裡有幾個孩子,都能說得這麼磕絆?

就聽麵前的表舅苦笑道:“四個,有一個沒在我身邊長大,現在工作了,過得也挺好的,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擾她的生活。”

“哦,這樣啊,這麼多年一直沒聯係嗎?”

見表舅點頭,她就以為是把那孩子送人了,心想,那是不好再聯係,都沒有養過人家,現在再往前湊也沒意思。

她匆匆吃完了碗裡的飯,就和媽媽道:“媽,你和表舅慢慢吃,我今天回來拿東西,沒和慶軍說,晚上還得回去,免得他擔心。”

曹雲霞立馬放下了碗,“要帶些什麼,我幫你收拾。”

“不用,媽,就是一些小東西。”許呦呦自己去房間裡拿了報紙架和台燈,就和表舅告了辭。

就見表舅立即站了起來,張了張嘴,想和她再說什麼,卻到底沒說出來,隻和她道:“下回再見。”

許呦呦點頭,“下回再見!”

媽媽說要送她,許呦呦也沒同意。

曹雲霞見女兒下了樓,才返身回來,和麵前的男人歎道:“清遠,剛才嚇了我一跳,還好呦呦不記得你了。”話一出口,覺得有些不合適,描補道:“你比以前胖些,她印象裡她爸大概還是一十歲,風度翩翩的時候……”

她話音還沒落,屋門忽然被推開,許呦呦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冷冷地望著屋裡麵的兩人,“媽,你再和我說下,這位同誌是誰?”

曹雲霞驚得站了起來,“呦呦,你……你怎麼回來了,是忘記拿東西了嗎?”

章清遠望著去而複返的女兒,喊了聲:“曉姝。”

許呦呦一聽到這個名字,頭皮根都在發麻。

拿著台燈的手微微發抖,越捏越緊,她從來沒有想過,這輩子還有再見到章清遠的時候,她們母女倆被這個人害得那麼慘,他怎麼好意思再出現在她們麵前?

她的媽媽還大費周折地,好飯好菜地招待著!這是誰的錢?這是她爸的錢,她媽怎麼有臉!

她想不明白,放下了手裡的報紙架和台燈,快步走到了屋裡,把飯桌上的東西一掃而光,“哐哐當當”中,曹雲霞因驚嚇而躲到了一邊去,章清遠皺著眉,默默地看著這個女兒。

許呦呦憤怒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看到一個搪瓷盤子裡還盛著半份手撕雞沒有翻,撿起來又狠狠地往地上砸了一遍。

湯汁和菜,在不大的客廳裡四處亂濺。

曹雲霞想不到女兒的反應這樣大,顫著音喊了聲:“呦呦,你不要這樣。”

許呦呦冷冷地望著母親,“他是要死了嗎?這難道是他生前的最後一餐飯?所以你能不計前嫌,從國營飯店給他定了一桌菜?好讓他做個飽死鬼投胎?”

曹雲霞紅著眼眶,伸手去拉女兒的手,“呦呦,你不要這樣子,你不要嚇媽媽,媽媽心裡害怕。”

“你怎麼會害怕,你背著我爸偷人的時候,怎麼不害怕,你背著你女兒,引狼入室的時候,你怎麼不害怕?”

說到這裡,又忍不住冷嘲熱諷道:“我當年一直想不通,明明是你被這個人欺負了,為什麼外公外婆還那麼氣你,你坐完小月子,就對你冷嘲熱諷的,家裡明明有房子,也不願意接納我們母女,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你本來就是賤,走到那一步都是你自作自受……”

“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巴掌甩在了許呦呦的右臉上。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短暫的沉默後,曹雲霞似乎也清醒了些,又氣又悔地道:“呦呦,媽……媽不是故意的。”

許呦呦沒哭,她連哭的想法都沒有,這一巴掌倒是讓她冷靜了一些,轉頭朝章清遠道:“早在我五歲的時候,我生父就死了,我這一輩子要是有爸,也隻有許懷安,我不管你和我媽是一婚還是婚四婚的,在我心裡,我生父已經死了。”

又踢了一腳地上亂糟糟的搪瓷盤子、碎瓷片和葷素菜,“我媽有錢,她願意怎麼招待你,就怎麼招待你,她願意怎麼給你花錢治病,就怎麼給你花錢治病,但是錢花完了,你們休想在我這邊要一分。”

心裡到底氣不過,望著章清遠冷笑道:“我媽手裡的那點錢,還是從我爸手裡套走的,這屋子也虧你待得下去,這飯你也能吃得進去嘴!”

曹雲霞忍不住出聲道:“呦呦,你不要這樣刺激他,他是馬上要上手術台的人。”

許呦呦恨聲地道:“他活著和死了,在我心裡都沒什麼區彆,你們愛咋樣咋樣,但是如果來打擾我的生活,我不介意一封舉報信,大義滅親!”說到這裡,望了一眼媽媽,又望了一眼生父,冷笑道:“彆的不說,男女關係混亂、搞破鞋,這些作風問題你們是逃不掉的。”

這話,完全是不給曹雲霞和章清遠留一點臉麵了,赤`裸裸地揭示了這倆人的不堪。

章清遠沒有出聲,隻是沉默地看著她。

曹雲霞氣得嘴唇發抖,但是許呦呦完全沒給她開口的機會,說完就跑走了,連門口的台燈、報紙架也沒有再拿。

筒子樓裡,隔音也不是很好,曹雲霞母女倆這麼一鬨,早有鄰居探頭出來看了,見許呦呦氣咻咻地跑走了,就有人到曹雲霞家門口來,半真半假地問道:“雲霞,呦呦這是咋了?怎麼還和你吵起來了呢?”

曹雲霞眼睛微閃,不知道鄰居們聽了多少去,忙一邊抹淚一邊道:“唉,說家裡經濟緊張,怪我偷懶不自己做菜,還去國營飯店裡買呢!我這不是想著,她舅好不容易來一趟嗎?難道讓她舅擔心我們娘倆的生活,她就高興了?”

聽說是錢鬨的,大家心裡都有些唏噓,知道曹雲霞年前的時候才被賊偷過一次,這家裡現在怕是也拮據得很,寬慰她道:“沒事,回頭和呦呦好好說說就成,你也彆怪孩子,呦呦一個人上班養家,估計心裡壓力也大。”

曹雲霞點頭,“唉,自己生的,還能真和她鬨生分了嗎?就是這孩子,當著她舅的麵,就這麼鬨起來……”

鄰居們紛紛勸說了幾句,等曹雲霞不哭了,也就各自回去了。

曹雲霞拿著掃把,一邊打掃地上的狼藉,一邊和章清遠道:“清遠,我是真沒想到,呦呦的反應會這麼大,”見他愣愣地站在一旁,又道:“你彆往心裡去,這孩子小時候吃了不少苦,乍看到你,心裡有些轉不過來彎。”

章清遠望了一眼麵前小心翼翼的女人,點了點頭,輕聲道:“雲霞,也不怪曉姝,當年是我對不住你們娘倆,我也是沒辦法,但凡能選擇,我當年也不會和你離婚,雲霞,你知道的,我心裡一直有你,也隻有你。”

曹雲霞通紅的眸子,忽然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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