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喪,也很怕。”
“很多人說,死過一次,就會明白很多事,會更加珍惜生命,可是,我很茫然。”
陳雩伸出右手,張開五指,又收攏,隻抓到一團空氣,“就像這樣,我什麼都抓不到。”
歪了歪頭,陳雩的視線重新落到沈莉身上,像極了迷路的幼童,“你說,我該怎麼辦?”
沈莉溫柔地看著陳雩,目光慈愛。
她站起來,走到床邊,很輕地摸了摸陳雩的頭發,拉他起來,走到陽光底下。
他們站在窗前,陽光照過來,甚至有些刺眼,可沈莉拉著他,讓他站著。
“曬太陽,是什麼感覺。”
陳雩不明白沈莉問題的意思,還是回答,“很溫暖。”
頓一下,又皺眉,“夏天就很熱。”
沈莉笑了,“是啊。”
“你看下麵的那些人,你覺得,他們每個人都有目標,有理想嗎?”
陳雩搖頭。
“那你在害怕什麼?其實很多人,都是茫然、庸庸碌碌的,他們還小的時候,或許有夢想,就像幼兒園小學的時候,老師家長問長大想做什麼,他們會回答想當科學家/老師等等,長大一點,初高中,他們會覺得自己將來一定要考上北大清華,成績拔尖,然而事實上,大部分人隻是想,都沒做到。
然後越來越平凡,越來越平庸,泯然眾人。
那你覺得,他們怎麼辦?”
沈莉開口,“答案是,不怎麼辦。日子一天天過,他們也一天天活,等到有一天,他們會再找到想做的事,或者找到喜歡的人。”
陳雩抿了抿唇,眉頭緊鎖。
沈莉轉頭,“我不知道導致你不想繼續活著的原因是什麼,但我知道,那一定令你無法接受,並且墜入黑暗。
不過人啊,其實都想活著,你一定也想。
隻是,在你最痛苦,最難受的時候,卻仍然獨自前行,沒有人,能拉你一把。
累了,倦了,想要逃離。”
沈莉望著陳雩的目光和藹,一字一句:“可是,不要總期待彆人來拯救你,人要學會自救。”
陳雩喃喃,“自救?”
沈莉說:“定一個階段的小目標吧,完成一個以後,再製定下一個,為了完成這些目標,你也得活下去,不是嗎?
隻要活著,你總有一天,能不再迷茫,找到你真心想做的事,想陪伴的人。”
陳雩沉默著,安靜地注視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
許久,他笑了。
“謝謝你,沈姐。”
下午,陳雩拿著小女孩送給他一盒千紙鶴,告彆她們母女,離開了醫院。
陳雩一直記得沈莉的話。
他買了一本筆記本,用來製定目標。
第一個目標,考上大學。
第二個目標,在學校,至少交到一個朋友。
第三個目標,和朋友一起玩遊戲。
第四個目標,找一座城市,旅行。
……
高三,大一,大二,大三,大四。
五年過去,陳雩好好活著,並且,視野所及,景色越發美好。
他臉上的笑越來越多。
身邊,也聚了越來越多的人。
他有了很多朋友。
也有了自己感興趣的事。
坐在飛往倫敦的飛機上,陳雩從背包裡,拿出已經寫滿字的筆記本,翻到其中一頁,在“留學”的選項上,打了一個勾。
左手托腮,右手轉筆,陳雩思考了一會,在紙上,寫下新的目標:
希望遇見一個人,談一場一輩子的戀愛。
飛機即將起飛。
陳雩收起筆記本,要收筆的時候,卻沒拿好,掉到地上,滾到過道。
他剛準備起身去撿,就見一雙修長的手,先一步撿起,接著,他身邊的空位,有人落座。
陳雩下意識轉了下頭。
對方也轉頭。
“陳雩?”
“謝彥?”
聽見陳雩喊自己名字,知道陳雩還記得他,謝彥又驚又喜,把筆還給陳雩,他帥氣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
“你是去倫敦玩,還是留學?”
“留學。”陳雩說。
“哪所學校?說不定我們還是校友。”
“劍橋。”
謝彥笑容更深了,他朝陳雩伸出手,“你好,學弟。”
陳雩早已經從過去的噩夢解脫出來,他跟自己、也跟世界和解了,不再排斥同性碰觸。
他握住謝彥的手,揚起嘴角,“請多指教,學長。”
突然,謝彥借著握手的力道,拉過陳雩,很輕地抱了他一下。
猝不及防被抱住,陳雩愣住了。
謝彥隻抱了一下,很快後退開,深深凝視著陳雩,他的嗓音很輕,滿是溫柔,“能再見到你,真好。”
反應過來,陳雩抬起頭,撞進了一雙仿佛落滿星河的眼睛。
幾秒後,他也笑起來。
“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