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容俊秀,五官是東方式的古典,不深邃,卻帶著種瓷器般的雅致;膚色極白如玉,卻並非是常用來形容君子的和田玉色,而是失卻溫潤的冷玉;他周身威勢極重,卻不像後天養成,似是先天便立於頂峰。
隻說容貌不談性彆,更適合扮演新娘的應該是他,而這種氣質,卻又讓他無法表演出女子的柔弱。
造化鐘神秀。
安以源覺得有些熟悉。
這個感慨,在什麼情況下也發過?
如果以紅衣為關鍵字搜索記憶的話……
8月26晚,西嵐路,紅孩兒。
是了,小七也在這個秘境裡。
人有時候,欠缺的就是一點想象力。
是他。
直覺在這麼訴說。
安以源很難說清楚自己此時的心情,好奇畏懼躍躍欲試,什麼都有可複雜,這種心情驅使著他打了個招呼:“道友你好,請問如何稱呼?”
紅衣男人淡淡看了他一眼,故意停頓了會兒才平靜道:“驚帆。”
“景樊?”和九室山那個白衣青年同名嗎?“景色的景,樊籠的樊?”
“不,驚訝的驚,帆船的帆。”
Emmmmmm。
兩字都錯,簡直了。
也許是對方態度太熟稔,安以源沒忍住,小聲逼逼:“驚帆不是馬嗎?”
突然想到白龍馬……
作死啊。
扮演新娘的女修默默退到角落。
雖然對這個新隊友不怎麼了解,但直覺告訴她對方是習慣發號施令的上位者,絕不會容忍冒犯的那種。
紅衣男人挑眉,意味不明道:“你想騎?”
安以源看對方神情似乎是說真的,生怕機會跑掉,忙睜大真誠的雙眼,斬釘截鐵道:“想!”
紅衣男人凝視著安以源,許久之後,才輕哼一聲,彆過頭去。
沒有明確的拒絕,分明是隻差一步的同意。
扮演新娘的女修:“…………”
臥槽!狗男男!!
剛被淘汰的明流:“…………”
剛、剛剛是不是過去了一輛隱形的車?
讓我們剖析一下兩位當事人的想法。
對於如敖驚帆這樣上古而存的修士來說,不會考慮後天環境記憶成長差異這樣的問題,在他的觀念裡,隻要靈魂相同,就是同一個人。
因此他是把安以源直接當離火看的。
而離火這樣亮閃閃的眼神,他已有許久不見了。
即使已過去幾千年,上清宗的那些往事,仍然清晰地浮現在眼前,一切都恍若昨日。
敖驚帆是在離火被太始掌教收為真傳弟子的時候注意到對方的。
在那之後,聽著其他弟子的議論,他很快收集到了離火過往的信息。
作為喜愛雲遊的常誠長老帶回來的孩子,離火是老老實實從外門弟子做起的,沒有任何得到任何額外的優待,甚至作為一個無權無勢無親族的孤兒,比起彆的外門弟子來,他的條件要更差。
水火雙靈根。
這樣的資質,在諾大的上清宗,隻能說中等偏上。
但離火很刻苦。
似乎是明白再也沒有父兄長輩,打磨自己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錢,離火非常努力,把自身壓榨到了極限,或許是與道有緣,離火的悟性很高,腦袋也靈活,因此才在外門弟子大比上,一鳴驚人。
敖驚帆開始觀察離火。
事實上,從很多年前開始,他就在觀察挑選合適的人。
這個人距離掌教太始的距離必須足夠近,並且適合成為他的載體。
這句話隱含的意思很簡單:奪舍。
具體來說,他想要找個可以偷襲乾掉太始掌教的高階修士奪舍,然而高階修士的心境幾乎不存在破綻,靈力圓潤無瑕,豈是他一條小龍能夠輕易撼動得了的?
等待許多年也沒有等到任何漏洞,敖驚帆在蛋裡,很著急。
窮則變,變則通。
轉換思路後,他想到了養成。
沒有高階修士,自己創造一個不就好了?
然而上清宗不是傻子,有那樣天資和韌性的弟子,都成了真傳。
真傳弟子享受最好的待遇,扛起最沉的責任,蒙受師長教導,什麼都不缺,又怎會需要彆人的養成?
以龍族傳承記憶為最大依仗的他,沒有信心教導這些成名已久的天之驕子。
直到新的真傳弟子出現。
道號離火。
如果不踏出第一步,自身的境況永遠不會有改變。
他做出決定。
不久後,離火前往坊市,撿漏買到一個龍形玉佩,玉佩裡有個隨身老爺爺……
咳,隻是打個比方。
當時還是條未出世的小龍的敖驚帆,自然不能算老爺爺。
事實上吧,年齡這點真要討論很迷,因為小龍當時有意識有思考能力,但沒出殼、沒出殼和沒出殼……
離火並不是個迂腐的性子。
敖驚帆發現,對方是個很隨遇而安的人,在某些事情上又有驚人的堅持,心誌堅定而不動搖,作為真傳弟子卻平易近人,擺架子的時候少得可憐,是個很容易親近的人。正因為此,離火有很多朋友,他就是其中之一。
……這劇本不對啊?!
說好的教導者唯一的特殊的存在呢?!
小龍呐喊臉,然並卵。
事已至此,隻能接受事實,扮演一個忘記過去的孤魂朋友,並在離火修煉時不斷摻和,試圖引導企發對方,最終變成雙方地位平等的交流探討。
這樣也好。
隻要離火一直戴著那費了他極大力量弄出來的龍形玉佩,讓龍族的氣息一絲絲地、細致而不間斷地改造身體就好。
龍族的氣息,自然能強身健體拓展經脈,增加靈氣的容納,對離火有好處,但最重要的是,讓這具肉身更契合龍族的靈魂,為某一天的奪舍做準備。
那麼,究竟是哪一天呢?
離火的修為,不負眾望地穩步提升,速度趕超了許多同樣驚才絕豔的天之驕子,眾人對他或敬或畏,或親近或欲打壓,然而隻要和他相處久了,便不自覺地被那人的魅力所打動。
敖驚帆也不能例外。
容貌、氣質、道術,樣樣並非頂尖,離火從來不是那種特彆吸引眼球的人,可他的存在,就如同一縷清風,一抹斜陽,一道山間的彩虹,令人心曠神怡,不知不覺間,便悄悄潛入心房,成為習慣。
很長一段時間,敖驚帆都避免去想奪舍的事情,他告訴自己掌教太始深不可測,以離火現在的修為還沒有把握,而奪舍後難免要露出破綻,還是再等等更穩妥,卻始終沒有放棄最初的念頭。
或許正是這點,讓兩人的命運滑向不可測的深淵。
合道之劫,成則晉升大乘;敗則……退路幾不可見,神魂難保。
彼時已為靈尊的離火氣息微弱,為渡劫而布置的陣法已被天際降下的雷霆打得七零八落,敖驚帆內心焦急,傳音提出要和離火共對劫難。
那個人一如既往,答應了他。
敞開的心靈任由遨遊,是種奇妙的體驗,敖驚帆第一次如此貼近離火的內心,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覺——
漫天的金色雷霆中,忽有一道粉紫色混入。
心魔劫!
無數修士聞之色變的劫難,有的時候,若不遇心魔,直到隕落,修士也不會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什麼。
然而,此時的離火的心中,有另一道意識存在。
兩道意識,在麵對侵襲時,意外聯通了。
不好!!!
敖驚帆急忙想要斬斷這連接,可在心魔劫的乾擾下,離火卻擁有足夠的時間。
足夠看到一些,自始至終被隱瞞的事情。
不,沒有終。
【這就是你的夙願?】
【奪舍我,殺死師父,覆滅宗門。】
如何破壞這隻差一步的計劃呢,在已接納了對方意識的現在?
很簡單不是嗎。
離火靈尊眸光清亮,即使是歎息,聽來也如此從容。
【抱歉。】
他放棄了所有抵抗,在天劫下敞開身軀和靈台,悠然赴死。
神魂俱滅。
敖驚帆狼狽地帶著殘餘的破碎意識,回到蛋裡陷入沉眠。他知道,無論壽命多麼漫長,他終其一生,都忘不掉離火這個人了。
也見不到。
……直到輾轉數千年,又碰到離火的轉世。
騙子!!!
這個騙子坑了他,讓他直到現在才恢複記憶,然後又說想騎他。
示愛?!
在龍族簡單粗暴偏獸類的思維裡,是這樣沒錯。
讓我們把鏡頭轉向另一位當事人。
安以源:騎龍超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