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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渡正在聽秋姑娘彈琵琶。
秋姑娘不僅功夫精湛,而且博聞強識,雖覆有麵紗但仍誰都能看出她的美貌,那雙含著憂愁與怒火的水眸幾乎能讓大多數的男人為此心醉。
最初葉渡認為她出身不凡,其涵養氣度絕非普通家庭能養出,而她不經意流露的一些觀念也印證了這一點。
與她一路行來,葉渡發現秋姑娘俠骨柔腸,她對遭遇困境的人總願意施以援手,麵對饑寒交迫的貧民時也抱有同情憐憫之心,願意親力親為去幫助他們,雖然有時候她糟糕的金錢觀念會引來麻煩,但總體而言她行事有分寸,並非毫無選擇去幫助彆人,善惡分明。
所以再三考慮之下,即便有時葉渡覺得她真是麻煩,但因為她的坐騎是匹罕見的天羽青馬,不僅奔跑時迅疾如風,而且還能低空飛行——他厚著臉皮蹭了秋姑娘的坐騎,作為回報路上秋姑娘因為自己的善心和美貌多次被惡人盯上時,葉渡
都會機敏出手,幫助她渡過難關,幾次下來讓她很不好意思。
於是出於回報的心態,她開始指點起了葉渡的修行,教給了他一些精妙的招式,告訴他靈應境運用靈氣的竅門,甚至提點了突破化氣境時要注意的地方。
一來二去兩人關係親近不少,秋姑娘忍不住吐露了自己的愁緒,原來她此番進京是為了自己那背信棄義的未婚夫,對方竟然擅自找女人還大張旗鼓帶回家門,簡直就是將她的感情和麵子踩在腳底碾壓。
更加可氣的是,當她因此生氣時家裡人竟然勸她想開點,為了家族的利益,她需要學會忍耐。
但她越想越氣,也難以接受自己的一生要如此憋屈,於是一人獨自離開了家,不再像以往那樣總是有侍女跟隨,她決定前往玉京城去和未婚夫說個清楚,然後——
“我要參加青雲盛會,靠自己的力量被選拔到上界,我要去往更加廣闊的天地,而不是聽從家族的安排待在後宅憋悶忍讓度過一生。”
女子神色堅毅,黃昏之下她正在擦拭著自己的雙刀,不久前她剛剛與葉渡清剿了一窩馬匪。
她麵前的葉渡撥弄篝火,神色淡淡,但時不時會給出一些回應,表示自己有在聽,也很支持對方想法的樣子。其心中頗覺微妙,以秋姑娘的城府不過三言兩語就被他套出底細,雖然她還沒有傻到將自己的家族和未婚夫的姓名直接說出口,但這種碼打了也跟沒有一樣,葉渡發自內心覺得她和讚血羽不合適。
秋姑娘的性格太天真了。
在她的描述裡,其未婚夫是個胸懷天下、高大偉岸的英雄,過去的他專情、體貼,即便忙於公務也會照顧她的心情,而且模樣好看修為很高,次次切磋她都沒贏過。
很多年輕的姑娘都羨慕她能擁有這樣優秀的未婚夫,過去的她也以此為傲,認為對方與凡俗男子不同,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因此未婚夫乾出這種事對她的打擊非常大,一時之間對整個男性群體都有些厭惡了。
作為男性群體的一員,葉渡也沒有辯解什麼,他個人覺得秋姑娘以前對讚血羽的濾鏡太厚,所以一下子對方跌落神壇,才會造成如此劇烈的打擊,作為親眼見過讚血羽的人,他能夠斷定對方絕不是什麼好貨。不過他也能看出秋姑娘其實對未婚夫還抱有一線希望,所以才親自前往玉京城,去追尋一個解釋。
“總是在抱怨自己的事情,實在見笑了,我還沒有問過你,特地去玉京城是為了參加青雲盛會麼?”
葉渡說了前往玉京城尋找青梅一事,但他沒有說出那個抓走青梅的惡人是讚血羽,他自覺秋姑娘對於自己的未婚夫還心存幻想,此起自己這個外人定然更相信對方,未免出現意外,還是先隱瞞吧。
心地善良的秋姑娘果然譴責起了那個惡人,同時也為葉渡難過:“如你所說,那位惡人家裡背景深厚,以你靈應境的修為……即便去了恐怕也沒什麼希望。”
少年隻是搖頭,沒有言語,但任誰都能看出他會堅持自己的想法。
秋姑娘的同情心
又泛濫了,她歎息道:“葉渡,我不該因我那未婚夫就斥責天下的男子,你的堅持讓我敬佩,這一路上若不是有你相助,我都不知道會遭多少難,才發現一直以來自以為的堅強獨立根本經不起外界的風吹雨打,雖然如今我與家裡鬨翻,但若是日後有能夠幫你的地方,儘管開口吧。”
火光燃燒,許是悲從心來,秋姑娘抱出了一把琵琶撥弄起來,她指法精妙,口中輕唱故鄉阿部南州的歌謠,而葉渡鑽進睡袋聽了一會兒,沒有音樂細胞的他聽不出好壞,隻希望秋姑娘唱唱就趕緊停下吧,有這精力明天可以多趕會兒路。
她便是和自己的未婚夫鬨掰,還能去參加青雲盛會,未來前途無量,而他的阿舟卻不知生死,兩人將來是否能重聚還是未知。
如今還要被迫聽著這哀思如潮的琵琶小曲,葉渡心情更沉悶了,許久才沉沉入睡,一會兒夢見昔日少女笑如燦陽,牽著他說著往後的美好生活,而一會兒又夢見她隻身步入黑暗,無論他在後麵怎麼追逐呼喊都沒有回頭。
而他所不知的是,在即將抵達的玉京城,此時他心心念念的阿舟卻抽了一口氣,她身子微微顫抖,過了好一會兒才放開了自己的手,指縫間卻殘留了幾絲烏黑的卷發。
她突發奇想問道:“你有沒有什麼才藝?”
“什麼?”讚血羽沒跟上她的思路。
“就是類似彈琵琶、吹笛子之類的才藝,不過看你這副模樣多半沒接觸過,以後若有閒暇我推薦你去學學,不光是為了陶冶情操,我覺得你還蠻有天賦的。”
直到此時他才微微抬起頭,無意識用指腹輕輕擦過下唇,也沒有在意自己被薅走幾根頭發,看著指尖垂落的水珠,眉眼間的青澀已然淡去了幾分。
不知為何,程寶舟覺得他和讚青看起來更相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