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柏延清清嗓子,扶上方向盤:“我比較怕你誤會我對你有不良企圖。閣樓那天喝多了,你知道吧。”
商明寶扯扯嘴角跟他假笑。
引擎轟鳴一聲,在暗色的風雪天中駛向下城。
路上堵了挺久的一會,到了那間叫21N的酒吧門口時,已經是七點多。
“哦,這裡。”商明寶認出來了。
這裡一整個街區聚集了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吧,她曾經date過一兩次的那個白人鼓手,就在隔壁的隔壁駐演。
伍柏延把車鑰匙扔給迎上來的收費泊車小哥,塞了一百小費,睨了商明寶一眼:“來過?”
“沒,旁邊的去過,那個鼓手,長得還可以。”
伍柏延冷笑一聲,擰著眉:“你喜歡那樣的?”
說實話,他知道,因為商明寶在ig上po過合影,那時他沒太關注過這個半生不熟的青梅,隻覺得她那副喝醉了的樣子挺有味道。
商明寶又跟他假笑:“還行。”
沿著台階步入地下室,門口保安打量。伍柏延就不說了,商明寶今天打扮得很成熟,因此保安隻瞥了兩眼就放了行。
推開門,彆有洞天。
典型的美式工業風,灰色係,但沒有什麼花裡胡哨的塗鴉和彩燈,有點冷冷酷酷的腔調。上座率很高,不過七點多就幾乎滿座了,晚一點來恐怕便要排隊。
商明寶聽那個鼓手說過,這間bar卡人是常態,如果他覺得你的氣質跟這裡不對付的話。
他還特意說,常在這裡表演的那支樂隊很棒,尤其是他們的鼓手,可惜的是,他是個啞巴。
雖然當時商明寶開玩笑說進去聽一聽,但鼓手小哥非常堅定地拒絕了,說他會被比得黯然失色,不利於他釋放魅力。他簡潔乾脆的誠實有向斐然的成分,商明寶隻看上了他這一點。
因為這一層關係,她一進來就注意到了正中間那個半圓形的表演場地,話筒支架、吉他、貝斯、電子鍵盤,還有一組銀色的架子鼓,在筒燈的照耀下閃著銀亮的光芒,兩支鼓棒靜置其上。
還沒到表演時間,商明寶脫下大衣,在真皮軟椅上坐下,側對著舞台。
她配合了大半天的拍
攝,又講了很多話,早就饑腸轆轆。坐下來後,先點了一份海鮮拚盤,又要了一杯混合玫瑰香型的雪莉特調。
伍柏延慢慢地點著彆的,征詢商明寶的意見,繼而漫不經心地說:“也是剛發現的,同學介紹,沒來過幾次。要是你不喜歡,下次換。”
商明寶喝著冰檸檬水,警覺地問:“還有下次呢?”
伍柏延瞥她一眼:“你能彆風聲鶴唳的嗎?我能把你怎麼樣?”
他坦然成這樣,總用兩性關係防備著他倒顯得商明寶矯情。她掏出手機,一邊打開向斐然的對話框,一邊說:“好了,不提了,點你的。”
向斐然應該還有二天才回來,商明寶敲著字,留言:【斐然哥哥,我今天做成了一筆大買賣。】
如果不是伍柏延在那兒守株待兔,向斐然會是第一個被她分享這件事的人。
向斐然剛從後門進了酒吧,推門進入更衣室後,摘掉冷帽,拍掉身上的雪。
他的啞巴人設很牢固,不得不溝通時,就用手語——現編。由於沒人能看懂,久而久之,簡化為打字交流,又由於太過麻煩,因此到了現在,他已經不太有溝通環節上的存在感。
聽到主唱說外麵有個亞洲女孩特彆漂亮時,向斐然沒當回事,想著明天去紐大用什麼理由騙商明寶出來。
主唱用的詞是“hot”,翻譯成靚、或者正,會比較符合他的語境。
當然。
因為商明寶今天穿了一件半高領的黑色挖肩針織打底,很貼身,顯得曲線飽滿,腰肢纖細。發髻高挽著,齊劉海做了微卷,修長的頸上還是那串澳白珍珠,整個氣質明淨典雅。那塊千萬級的手表她倒是沒戴,怕Wendy看到了起疑,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小巧的手鐲式羅馬表。
向斐然對看美女沒興趣,因此是在脫衝鋒衣時,被主唱強行拉到了那側暗門去看。
拉鏈拉至一半突兀地頓住了,向斐然麵無表情,隻眸底泛起波瀾。
想了半個月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他一時覺得手莫名的有些癢。
淡定地回了更衣室後,他將外套脫掉掛好,接著,在樂隊沉默的注視中,慢悠悠地壓上漁夫帽,掛上黑色口罩。
所有人:“……?”
啞巴不需要解釋任何行為動機,啞巴隻需要做,然後保持淡定,彆人就會覺得他肯定有他的道理。
主唱表示我懂:“他前女友和現女友都在外麵。”
向斐然勾下口罩,先警告地瞥了他一眼,繼而靠著更衣櫃門,一邊擰開瓶裝水,一邊點開p。
看到商明寶的留言,他眯了眯眼,一時沒回。
行,一邊叫他斐然哥哥,一邊跟彆的小屁孩出來慶祝。
演出時間到了。
向斐然最後一個出場,手裡捏了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穿著寬鬆的衛衣,渾身不著配飾,運動褲腿半蓋過黑白色的籃球鞋鞋麵。
在架子鼓後坐下後,他放下水瓶,拿起鼓棒。
他們長期的演出積累了一些粉絲,因此出場歡呼聲挺熱烈,而在他出場後,則響起了口哨聲。
商明寶抿著酒,轉過臉去,第一眼看的是掛上吉他熱場打招呼的主唱,第二眼,便看向了那個傳說中的鼓手。
嗯……怎麼遮得這麼嚴嚴實實?
漁夫帽的帽簷擋住了光,在他五官分明的臉上投下散漫的暗影。
他戴了口罩,額發垂落,擋住低垂的、斂著視線的雙眼。在如此密實的遮掩下,也能看出他鼻梁高挺,骨相流暢,眼睛的形狀漂亮極了。
商明寶的目光不自覺停留在他身上,但始終沒等來他的正臉。
他始終淡然坐著,例行檢查著表演前的細節,視台下觀眾為無物。那股心不在焉、對周遭環境漠不關心的樣子,酷得要命。
……怎麼,當鼓手的都這麼酷嗎?
伍柏延打了兩個響指,不爽地說:“heyhey,眼睛粘人身上了?”
商明寶回過神,收回視線。鬼使神差的,她看了眼p。
為什麼有種心跳加快的感覺?向斐然不一定是玩鼓的,他甚至不一定玩樂隊。他隻是在樂隊排練室暫住過。而她在那裡跟他於悶熱的停電夏日待過二十分鐘,僅此而已。
可是,他的喉結鮮明,微微仰頭喝水時,吞咽的滾動性感、成熟且讓人熟悉。
手心出汗了。商明寶不敢回頭,喝了兩口酒,耳廓溫熱。
伍柏延也多盯了兩眼鼓手,沒盯出什麼究竟,就覺得手挺好看,骨架條件也挺好,往那兒一坐,安靜又從容地把一切當作自己的主場。
不是,還沒熱場呢,怎麼就起範兒了?
伍柏延黑著臉,不爽地抿著唇。怎麼說呢,雄性天然對同族裔的更有競爭心。這鼓手明顯是個亞洲人,他的不爽超級加倍。
“他們換鼓手了,上次來不是這個。”他吊兒郎當地說,也不掀眼看表演。
在主唱的控場下,台下歡呼聲減弱,燈光也充滿氛圍地暗了下來。
主唱握著話筒支架,笑了一笑,直接進入開場白:“上場前,我們鼓手臨時要求換一首開場曲目,因為他要送給台下的一位客人。你們也知道的,這家夥是個啞巴,所以……”
他攤了攤手:“——Maria,送給台下這位客人。”
燈光更暗,現場如灰藍色的海。在這片狹小海域的安靜中,向斐然抬起拿著鼓棒的手,輕輕敲擊兩下。
這兩下宛如定音符,也定下了全場的呼吸。
如此漫不經心的兩聲後,一連串熱情的吉他音響起,隨之進入的鼓聲準確、有力,直接點燃了現場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