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業起兵的時候,那叫一個意氣風發,年少成名的駱賓王本來也在這次貶官的人員之中,他跟李敬業關係一直不錯,因此,得了消息之後,立馬就投奔了李敬業,然後還搞出了個《討武檄文》出來,將武後罵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也虧得武後不是什麼心胸狹隘,如王朗一樣的人,她甚至聽得饒有興致,覺得駱賓王果然是個人才。作為上位者,都是需要一個為自己發聲的喉舌的,武後身邊雖說有個上官婉兒,但是性彆就決定了即便她再有才學,有的事情她也是沒法去做的,而且,上官婉兒的文風偏向於柔媚,不像是駱賓王這般大氣磅礴,這等人才,若是能夠為自己所用,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可惜的是,文章寫得再好,宣傳工作做得再給力,也得落實在槍杆子上頭。李敬業要是論起本事,那自然是有的,但是他起步沒多久,就遇上了個難纏的敵人,還是李敬業的親叔叔李思文,李思文並非李績的嫡子,他是庶出,要不然的話,英國公的爵位也不至於越過他傳到李敬業頭上。李思文跟李績的關係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親密,最重要的是,李思文是真的不看好李敬業能成事!揚州的確是個好地方,但是,這裡富貴繁榮太久了,早就不是從前了,從前南方是蠻荒之地,這裡的百姓自然也得有足夠的血性,如此才能一步步披荊斬棘,將南方漸漸開發成魚米之鄉。但是從晉室南渡之後,南方就得到了快速的開發,加上晉室之後南方的風氣,這裡的人也習慣了偏安一隅,並沒有太多的進取之心,自然這裡不再是一個很好的兵源所在地,而且,李敬業又能征召多少人呢?李思文可不願意叫李敬業將李家一大家子都帶進溝裡去,所以,李思文不光早早地就給朝廷報了信,還據守潤州,準備長期跟李敬業對抗。
一個潤州就耗費了李敬業許多時間,損失了許多兵力,按照冷兵器時代的規則,攻城遇到這等死戰不退的,就算是不屠城,也得斬殺死硬分子,畢竟,若是這等死戰不降的不殺,那麼,豈不是鼓勵其他人,橫豎死戰不會有事,那麼自然是抵抗到底。因此,手下的人勸李敬業殺了李思文,李敬業卻是不肯,反而是玩笑一般表示,李思文不該姓李,而應該跟著武後姓武,就隻是將人關了起來,然後繼續推進。
這般作為,李敬業已經是失了不少人心,就因為抵抗的人是你二叔,結果你就不顧下麵的死傷,當做這事沒發生過了?你這樣的人,怎麼能成事呢?
而這個時候,朝廷也已經迅速動員了起來。武後原本貶謫李敬業,就是準備殺雞駭猴,如今李敬業謀反,武後就準備以雷霆手段將其剿滅,以此顯示自己的決心和手腕,畢竟,如李敬業這等名門之後她尚且半點不願意妥協,還有誰值得自己妥協呢!至於朝堂上說什麼讓武後還政,叛軍自然會退去的話,武後更是大發雷霆,直接將倡導此事的裴炎和程務挺都乾掉了,這兩位可都是之前堅定地追隨她發動政變,廢黜李顯的功臣,就這樣被武後冷酷地乾掉,頓時,朝堂上誰也不敢再明目張膽地提出什麼李旦已經成年,應該親政之類的話了。
當然,很多時候,明麵上不做聲,不代表心裡頭沒想法。武後這般行為,卻也讓許多人生出了自危之心,畢竟還是那句話,武後連剛剛為她立下汗馬功勞的功臣都殺,那麼,其他人對武後來說,又算得了什麼呢?做臣子的人,其實都不願意攤上這樣的君主,一言不合就殺人,這種事情誰受得了啊!
泉州這邊,一封封戰報從江南傳過來,等到聽說李敬業居然不想北上,想要攻占金陵的時候,李悅就是隨手將戰報一丟:“李敬業完了!”
新城公主有些疑惑:“他手裡還有近十萬大軍,怎麼就完了?”
李悅如今也算是紙上談兵的好手,他解釋道:“他本來就是打著勤王的名號起兵的,因此不少人還算是願意相信他,支持他,畢竟,大唐開國這麼多年了,人心還是在大唐這邊的!但問題是,你要勤王,不管是去洛陽,還是去長安,那就是一個堅定的態度,結果嘴上喊著勤王,卻準備攻下金陵這個南陳故都,這分明是名為勤王,實為自立!李敬業雖說是姓李,他又不是宗室,宗室這般還能解釋,但是李敬業原本就是臣子,他這般作為,自然叫人不服!隻怕原本投靠他的許多人如今就要散了,甚至反戈一擊也不是不可能!”
新城公主有些黯然,她是聽著當年李靖,李績等人的功績長大的,當年李績何等英雄,自己的父親和兄長對李績也是信任有加,各種恩寵,原本新城公主是覺得,李績這一脈是能與國同休的,哪知道,這才幾代啊,李敬業就作出這等事情來,新城公主一邊覺得李家不知道感念皇恩,另一邊也難免對武後起了齟齬。畢竟,自個兄長在世的時候,可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而兄長才駕崩多久啊,這天下居然出現了亂象,這跟武後有著極大的乾係,這讓新城公主難免有些不是滋味。可惜的是,她想到李悅之前說過的話,武後為了如今的權柄,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所以,指望她自己收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新城公主就算如今政治敏感度比較高了,但是,麵對這樣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況,新城公主還是無計可施,很多時候,那些人之所以蟄伏,不是因為他們沒有那樣的心思,無非就是因為他們沒有找到合適的借口,而如今,武後的作為隨著駱賓王的《討武檄文》傳遍天下,給了他們一個完美的理由,很快,這些早就心懷不甘的人就要跳出來了。而這些人多半會是她的叔叔,她的兄長,還有她的侄子之類。新城公主並未經曆過玄武門之變,但是,她天然厭惡這等自相殘殺的事情,偏偏她又束手無策,她歎了口氣,說道:“罷了,十五郎,我們去夷州吧!”
李悅頓時大鬆了一口氣,他還真擔心回頭新城公主鼓動自己也跟著勤王什麼的,那到時候可就尷尬了,李悅可不想沒事找事,所以,躲出去那就再好不過了!
為了防止新城公主改了主意,李悅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動員了起來,好在如今泉州這邊航海業非常發達,李悅手裡頭就常備著一支可以隨時動用的船隊,碼頭附近的倉庫裡頭也隨時存放著足夠一支船隊在海上漂泊數年的物資。因此,李悅一聲令下,都不到一天的時間,大量的物資就被送到了船上,水手們再次仔細檢查了船隻,然後,船隊就可以起航了。
李悅專用的座船自然是經過精心的設計打造,舒適度比起尋常的船隻要高得多,船艙裡頭的器具都是直接被固定起來的,為了讓居住更加舒適,李悅還參考後世的那種小戶型的裝修和訂製家具將船艙裡頭的家具都進行了改造。一些使用頻率比較低的家具一般都是做成了折疊或者是隱形的,需要的時候直接放下來或者是拖出來就行。加上如今對於船隻製造技術的改良,雖說在船上依舊會覺得搖晃,但是比起之前來,舒適度可要高得多了。
新城公主這些年乘船的次數也不少,之前她也是乘坐海船從江南到了泉州,不過那時候的海船就是閩越比較尋常的商船,可沒這麼舒適,她躺在躺椅上,伴隨著海浪的起伏,幾乎都有了睡意。
“唔,這船造價幾何?”新城公主饒有興致地說道,“我也想造一個小一點的,在長安和洛陽遊湖的時候使用!”
李悅笑道:“普通的江湖上可用不著這樣的船,阿姐覺得坐著舒服,無非就是裡麵裝飾得比較好而已!”現在的海船還是帆船,李悅本來是想過造出蒸汽機來的,但是這玩意真不是一般人能搞得出來的,李悅在仔細研究了一下之後,發現蒸汽機所需要的技術含量,隻怕比電動機還要高一點,實際上,閩越已經研究出了簡單的直流和交流發電機,不過也隻能是試驗用,因為導線製作技術不過關,現在的電線是在銅絲外麵是塗了一層漆,這很難用工業化的手段來進行,光是抽銅絲就是一件比較麻煩的事情,現在的製造精度還沒高到這個份上,李悅搞出來的軋絲機器,軋出來的銅絲實在是粗了一點,至於在上麵上漆就更不容易了,很難做到完全絕緣的同時又厚薄均勻,這就很坑,所以,費了許多力氣,李悅也就是搞出了幾個發電機出來,起碼在電線能夠規模化生產之前,李悅覺得還是不要考慮什麼搞電動機器的事情了,成本實在是太高,跟這個比起來,帆船就顯得親民多了。
而內陸的河流上,因為風向的問題,也就是在大江大河上才會使用帆船,這還得是那種中大型的船隻,而且,在沒什麼風或者是風向不對的時候,還得將船帆降下來,其他的多半就是人力的,至於新城公主說得遊湖的船,那根本就是畫舫,都是靠著船夫撐的,哪有多少改造的餘地,真要是弄成那種大船,地方稍微小一點都施展不開。
新城公主之前就參觀過造船作坊,但是,作坊那邊的船多半都是半成品,還有的甚至還是原材料,新城公主又不是這方麵的專家,自然看不出什麼名堂來。她這會兒卻是有了心思,開始仔細參觀起了這艘海船,上上下下都走了個遍,問出來的問題很多時候連李悅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主要是有的理論跟外行根本解釋不清楚,李悅上輩子又不是搞科普的,能夠將艱深的理論用簡單易懂的詞彙教給彆人,所以,李悅隻能說個大概,新城公主也是似懂非懂,不過,她也沒有尋根究底的意思,倒是讓李悅鬆了口氣。
新城公主其實也就是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畢竟,以她的身份,對於這些東西本來興趣就不大,她倒是挺喜歡美食,但是海上新鮮的美食無非就是各種海鮮,新城公主對海鮮的興趣並不大,這也讓她的這一次海上旅行少了許多樂趣,好在夷州島距離泉州並不遠,哪怕為了考慮舒適度,船隻航行的速度比較慢,但是,也不過就是兩日的時間,夷州島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