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一盯著天空五彩絢爛的花火,眼前在一片空白後歸於沉寂。
她眼眸微動，看著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掐斷的電話，整個人都很恍惚很混沌。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明明一切都很平和,隻是出去散個步而已,為什麼在短短一小時左右的時間裡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林一一半晌才似找到了自己的理智，自己的聲音，手撐坐在地上,低頭去看那個眼神迷離，麵色酡紅的少年。
後者覺察到了她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掀了下眼皮看向她。
毫不意外對上了一雙慍色的眼眸。
齊溯知道自己那樣明知故犯的舉動惹怒了林一一,她現在很生氣，生氣到用那樣惱怒至極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也不想解釋什麼,因為他本身就是這樣一個惡劣又卑劣的人。
以前的一切溫和寬容的假麵都不過是他的偽裝，為了讓林一一覺得他可憐，覺得他純良無害，他將一切都棱角和鋒芒都儘數收斂。
就像一個mega,一個需要alpha保護,需要alpha憐愛的mega。
什麼走出一次分化的打擊和陰影？他根本沒有走出來，也走不出來。
上一世他可以無所謂分化前後的性彆，因為他不喜歡白羽清,也沒有喜歡的人。
這一世卻不一樣,他喜歡上了一個alpha,以beta的身份喜歡上了林一一,那麼mega會成為他一生的執念和陰影。
在分化成beta的每一分每一秒裡，齊溯都是活在患得患失的恐慌裡，他對mega可以說是談O色變了。
齊溯覺得自己很矛盾,一邊已經做好了林一一終有一天會有mega的心理準備，一邊又嫉妒得發狂。
隻是在陸星舟沒有出現之前，他所有的陰暗麵都掩藏得很好，因為那時候他隻是嫉妒，嫉妒那些可以被林一一標記占有的mega，而不是真正感到威脅。
齊溯自卑的同時又很自傲，他不認為林一一身邊會出現一個能夠取代他位置的mega。
但是陸星舟出現了，這個無論家世還是相貌在一眾mega中都鳳毛麟角的存在，這個和林一一信息素匹配率高達百分之百的存在，齊溯很難保持冷靜。
他會搶走林一一的。
這樣的念頭幾乎是在看到陸星舟第一眼就烙印在了齊溯的腦海中。
而事實證明的確如此，隻要是有陸星舟在的地方，林一一的注意力永遠都會不自覺落在他身上——這隻是開始。
在搶奪走了少女的注意力後，他也搶走了她的第一次。
而且甚至是後者心甘情願的。
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齊溯不安恐慌了。
他覺得很諷刺，自己費儘心思和氣力才溫水煮青蛙讓少女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了他的親近，終於對他產生了那麼一點兒的好感。
他都走了九十九步了，明明就差一步了
。
就算林一一依舊站在那裡，紋絲不動也無所謂，他願意再走一步，可是因為陸星舟，她不僅沒動，反而後退了。
林一一或許沒有覺察到，以為是她自己的問題，她自己動搖了。
其實不是，她是被陸星舟影響了。
她在顧忌陸星舟的感受，她在考慮給他回應的同時，也算上了陸星舟。
這才是林一一真正無法做出決定的原因。
陸星舟走進去了，哪怕隻是一小步，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成功了，他走進了她的心裡，以至於她沒辦法對他視而不見。
“齊、溯。”
林一一從沒有這樣咬牙切齒喚過他的名字，看上去是真的氣狠了。
要是換作以往，但凡少女稍微有一點不高興齊溯都會很緊張很不安，這一次她這樣生氣，他反而出奇的平靜。
可能是因為他已經破罐子破摔了，已經不管不顧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了，他都被她拒絕了，他還有什麼好害怕的？
想到這裡齊溯總算有了反應，抬眸仰著脖子，麵容沉靜地注視著林一一。
林一一被他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給弄得更煩躁了，她伸手，動作粗魯地捏著他的臉，語氣威脅道：“怎麼？剛才不是膽子挺大的嗎，連那種事情都敢做，現在怎麼不說話了？怕了？”
少年隻是因她過於用力感到疼痛而微皺了皺眉，卻依舊抿著嘴唇一聲不吭。
林一一徹底惱了，加重了力道，強迫他張嘴。
“說話！”
齊溯盯著她許久，最終眼眸閃了閃，有了反應。
前一秒還在盛怒中的少女看到他的動作瞳孔一縮，猛地反應過來什麼，慌忙想要出聲製止。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少年喉結滾了滾，夜色中那吞咽聲清晰可聞。
林一一意識到他剛才吞下去的是什麼後，整個人從臉紅到了脖子根，她嘴唇翕動著，許久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齊溯倒是一派坦然，神色如常，甚至還語氣毫無起伏地解釋道：“我不是故意跟你對著乾的，剛才那個情況我不知道怎麼開口。”
然後又小心翼翼補充道：“你彆生氣。”
托他的福，林一一的情緒全然被他剛才驚人的舉動給打斷了，一時之間還處於震驚和羞憤之中，許久都恍惚著沒回過神。
齊溯也沒再說話了，就這樣體貼著在一旁等著她平複消化。
可這樣一副體貼溫順的模樣非但沒有讓林一一消氣，反而更覺得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難受得要死。
林一一深呼吸了好幾次，總算從剛才的羞惱和憋悶中平複過來。
“所以你現在是裝都不裝了是吧？”
她不是傻子，沒有遲鈍到什麼都不知道，隻是很多時候對於齊溯她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少年的一些小心思，一些小心機，他的表裡不一，她都看在眼裡。
比如上次格鬥課的時候
他對那個mega的小懲大誡，再比如舞台劇那個原定女主的意外受傷。
當時林一一並不知道少年喜歡她，不知道他對那兩個人動手有嫉妒，也有算計，嫉妒那個mega對她的蓄意勾引，算計那個alpha想讓她取而代之。
她隻以為是少年因為一次分化的事情被周遭人排擠，欺負了，他不得已反擊，不得已報複回去，所以有些鋒芒和心機也沒什麼。
林一一是個很雙標很護短的人，隻要是被她納入羽翼之下的人，她總是對他們十分的寬容和維護。
隻是她沒有想到她看到的齊溯的真麵目，不過他偽裝下的十分之一。
什麼乖順溫柔，什麼純良無害，全都是狗屁！
這家夥哪裡是什麼柔弱可憐的小羔羊，分明就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狐狸！
狡猾又善於偽裝，還這樣……不知羞！
不同於林一一對少年真實本性的一知半解，後者卻對她了若指掌。
齊溯原以為自己會因為暴露本性而不安，害怕少女無法接受，但是真正這樣做了後，就和說出那句“喜歡你”一樣輕鬆和解脫。
他眨了眨眼睛，問道：“你討厭我這樣嗎？你要是討厭我我可以繼續裝，裝成你喜歡的樣子，裝一輩子都成。”
“重點是這個嗎？！”
林一一以前隻會在陸星舟身上有那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現在讓她這樣憋屈的人又多了一個。
不，或者不是多了一個，是本身這家夥就是這樣讓人窩火的性格，隻是他在她麵前扮乖討好罷了。
要是齊溯是alpha，她可能早就一拳打過去了，這時候她真是無比想念盛囂。
至少盛囂欠揍是真的可以揍，畢竟alpha皮糙肉厚，而且他還是和自己一樣的頂級alpha，但是齊溯和陸星舟一個比一個祖宗，她生怕控製不住動手了打出個好歹來。
林一一氣得一腳踹斷了一旁的玉米杆，然後這樣克製著發泄了一下怒氣後也不管少年什麼反應，徑直往玉米地外麵走去。
齊溯見了趕緊跟上。
隻是他也知道她現在心情不好，自己這個罪魁禍首也不敢和以前那樣並排著和她走在一起，隻得在後麵保持一兩步的位置，跟個犯了錯的小媳婦一樣委屈巴巴地跟著。
林一一受不了少年這副樣子，走了一段後忍不住回頭朝著他吼道：“不許跟著我！”
齊溯腳步一頓，紅著眼眶看著她。
林一一更氣了：“也不許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他垂眸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澀聲問道：“……你是要趕我走嗎？”
又來了！又在裝可憐！
他有什麼好可憐的！對她做了那種事情，該可憐的是她吧！
林一一想要說她不吃這一套，想要讓他這麼寬的路他走哪都成，彆跟著她，她暫時不想看見他。
可話到了嘴邊，在瞥見他嘴角的那點兒白色後生生噎住了。
“你……”
齊溯抿著嘴唇小心翼翼看她，因為這個動作那點兒白色暈得更開了，從唇角染上了唇瓣。
林一一實在說不出口，在少年愕然的神情下伸手用指腹將那痕跡給重重拭去，動作很是粗魯，沒有一點憐香惜玉。
這讓少年本就紅潤的嘴唇更多了一分豔色，那雙丹鳳眼微挑，是一個很隨意很下意識的動作。
隻是以前他看她總是看得隱晦又克製，這一次熾熱且露骨。
林一一被看得心下一跳，摁著他嘴唇的手又重了一分，惡狠狠警告道：“也不許用這種眼神看我。”
齊溯沉默了一瞬，他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安靜如雞，不要去觸少女的黴頭比較好。
隻是他覺得自己已經夠叛逆了，再多一次也沒什麼。
於是他問道：“那我要怎麼看你你才不會生氣？”
林一一沒想到他還敢反問，她用力摩挲著他的唇瓣，直到發紅，直到他疼得皺了皺眉，她才一字一頓道：“就像你以前那樣。”
齊溯斂眉，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林一一見他又恢複了以前那無害溫順的模樣，即使知道了這隻是他的偽裝，她心下隱隱也覺得違和。
可這樣的齊溯讓她感到熟悉，稍微能夠冷靜下來勉強和他好好說話了。
“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不要再有下次了，也希望你把它爛在肚子裡。”
林一一隻是覺得這件事實在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她隱隱感覺到要是她不這樣警告他的話他回去後一定會有意無意透露給陸星舟的，因為她已經知道了他的本性，因為當時的陸星舟也是打算那樣乾的。
這兩個家夥本質上真的沒什麼區彆，一樣的對這種事情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齊溯卻角度刁鑽地理解了少女的話。
“你是怕他知道傷心嗎？”
好熟悉的問題，陸星舟也在她隱晦表示她還沒消化，讓他給她點時間，暫時不要把那種事情說出的時候對方也這樣酸溜溜地說了大差不差的問題，隻是那個“他”變成了齊溯。
而齊溯的“他”指的是陸星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