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溯問這話的時候很平靜，眼底沒有嫉妒和失落，就是單純這樣問了。
好像很篤定一樣，這讓林一一反而微妙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如果剛才陸星舟沒有在那個時候打電話過來給她驚喜，如果那片煙花沒有恰好在那個時候綻放在天空，或許林一一會否定。
又不是她做錯了什麼，她為什麼要心虛，要顧忌陸星舟的感受？
可是在那樣的盛大美麗的煙火下，林一一很難不動容。
這時候林一一才明白過來為什麼齊溯會在對方打電話的時候摁了接聽，他是故意的吧，他是知道的吧。
他覺察到了青年的驚喜，所以把她支走。
唯一的變數大約隻是他沒有想到林一一會把那件事說出來，同時還把他的隱秘的心思戳破。
齊溯
一開始隻是不想她看到，至少不想她和陸星舟一起看到而已。
林一一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所以你剛才是在挑釁嗎？對陸星舟。”
少年也反問：“那你呢？你現在是在為他鳴不平，幫他興師問罪嗎？”
林一一以前的時候覺得齊溯和她很默契，他很了解自己，基本上自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就能知道她的意思，可現在她突然發現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他太敏銳了，敏銳到她在他麵前幾乎無所遁形。
是的，林一一的確是在生氣，不光是為自己，而是為陸星舟而有些遷怒對方。
她覺得什麼時候都好，不該是那個時候，在陸星舟那樣滿心歡喜打電話給她準備驚喜，祝她生日快樂的時候。
這是一種褻瀆，對青年心意的褻瀆。
“你是不是在想我的行為褻瀆了他的心意？”
林一一心下一跳，有那麼瞬間以為自己是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齊溯見她這個反應，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那我呢？你顧忌他的感受，那我呢？”
“在我滿心歡喜找來找你的時候，看到陸星舟在你家裡，在我冒著雨上山找你的時候，你和陸星舟做那種事情的時候你有顧忌過我的感受嗎？”
這些要是林一一沒有戳破那層窗戶紙，沒有坦言她對他也是有好感，也是想過回應他的話，他是絕對不會說的。
因為他沒有立場，沒有資格。
可現在齊溯沒辦法做到像以前那樣表麵的無動於衷，像以前在心裡一遍一遍安撫自己，平複心緒。
他厭惡陸星舟的勾引，同樣也惱怒於少女對後者的動容。
“林一一，你口口聲聲說對我有好感，可是你還是放縱了他的引誘不是嗎？讓我猜猜為什麼，因為你被他感動了，對他生出了惻隱之心，還因為你以為我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膽小懦弱，沒有上來？”
齊溯上前了一步，腳下“哢嚓”，正好踩斷了少女剛才踹斷的那根玉米杆。
“我說了，我願意走九十九步，你隻需要走一步就好。這一步真的對你很難嗎，難到陸星舟的一句話就能讓你動搖退縮？”
林一一知道少年很了解她，但是沒想到了解到這種程度。
他全部說對了，懦弱的從來不是彆人，而是她。
在林一一以為齊溯會繼續咄咄逼人，質問她的時候，他倏爾語氣柔和，話鋒一轉。
“但是這不是你的錯，是我的問題。”
他伸手試探著牽住了她的手，見她沒有掙脫，這才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重複道。
“是我的問題，是我以前太害怕，怕被你知道我對你懷有那種心思厭惡我，所以我的喜歡總是以朋友之名表現得太隱晦太含蓄，讓你無法完全確定，無法全然感知，讓你沒有安全感。”
“以後不會了，我不會再逃避，不會再隱瞞——我喜歡你這件事。”
齊溯
慎重說道：“林一一，我喜歡你，無論你以後討厭我還是喜歡我，無論你以後和誰在一起，我都會一直喜歡你。”
林一一要說的話全部在這一瞬間被卡在了喉嚨，少年的眼神太直白熱烈，也澄澈純粹，溫和又包容。
即使在知道了她的懦弱，知道了她的搖擺不定，他還是堅定地選擇她。
林一一不是不知道這家夥是在故意轉移話題，是在借此將這件事敷衍過去，同時又趁機刷了一波好感的對她進行了一番走心的告白。
他永遠都知道自己在不安什麼，害怕什麼，所以他的告白才會比任何情話都要動聽。
她任由少年曖昧摩挲著她的手，最終苦笑這扯了扯嘴角：……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原來這麼狡猾呢？⒃_[(”
齊溯笑了，月光映照在他的臉上，清俊的眉眼卻勾人，好似什麼山野精怪般蠱惑人心。
“那你現在知道也不晚。”
……
回去的一路林一一都很沉默，沉默的被齊溯牽著走，沉默的在進門前被他鬆開了手。
陸星舟現在處於發熱期，他雖然不知道青年還上著一道封閉環，卻也顧忌著沒有這個時候故意和少女親近刺激他。
意識到這一點的林一一心下五味陳雜。
要是今天沒有攤牌得這麼徹底，她可能還會覺得是少年是顧忌著陸星舟的身體情況，可現在她不要這麼認為了。
這家夥隻是單純不希望陸星舟出點什麼意外，讓他又有被她安撫親近的機會。
在少年要進屋子之前，一言不發的林一一終於破了功。
“……你就這麼進去了？”
齊溯歪頭：“那不然呢？”
林一一欲言又止好幾次，囁嚅著嘴唇道：“好歹去漱個口吧，吞了那種東西……”
他看著少女的臉越來越紅，神情也肉眼可見的柔和了下來。
“嗯，我知道了，睡覺前我會去的。”
林一一很想說現在已經很晚了，沒必要非要等到睡覺的時候。
可話到了嘴邊，一個金色的身影幾乎在兩人前腳剛進門，後腳就走了出來。
陸星舟從剛才發現林一一和齊溯離開後就立刻去附近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後便一直守株待兔的在側邊小門這裡守著，等林一一他們回來。
他等了很久也沒等到林一一，一想到他們兩個人可能背著自己做了什麼，他就抓心撓肺的焦急和惱怒，在陸星舟忍無可忍想要找專人去找的時候，總算看到了兩人的身影。
陸星舟本來已經要發作了，可看到兩人並沒有什麼親密舉動，身上也沒什麼曖昧的痕跡這才生生忍住了。
不過也沒給齊溯什麼好臉色罷了。
讓他意外的是齊溯並沒有什麼反應，無視了他徑直推門進了屋。
不知道是不是陸星舟的錯覺，他總感覺對方是故意給他和林一一騰出空間獨處的。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給否認了。
齊溯這死綠茶怎麼可能這麼好心？估摸著是林一一想休息了，他也不好死乞白賴粘著她，惹她厭煩吧。
想到這裡陸星舟心下一動，抬眸不著痕跡觀察著她的臉色。
果然從她的臉上看出了幾分疲憊，眼下更是還有一層淺淡的灰色陰影。
也是，這兩天她在山上又是找小海棠，又是給他做安撫的，都沒怎麼好好合眼休息過，就算她是鐵打的身體也遭不住。
陸星舟抿了抿嘴唇，將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林一一注意到了青年異常的沉默，她在看到對方的一瞬間，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畢竟剛才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隻是她也不好像齊溯那樣瀟灑地徑直離開，她眼眸閃了閃，沉聲對他說道：“謝謝你的煙花，很漂亮。”
陸星舟聽後眼睛一下子亮了，嘴角不自覺上揚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這有什麼好值得道謝的，也沒費什麼力氣，一個電話的事情而已，你喜歡就好。”
林一一沒有順著這個繼續聊下去，她現在一提到煙花就想到那荒唐瘋狂的一幕，於是垂下眼眸，很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對了，我剛才回來的時候好像看到你在外麵搗弄什麼東西，需要我幫忙嗎？”
陸星舟知道少女敏銳，沒想到那麼敏銳，他還以為自己藏的很嚴實很隱秘了呢。
他眉頭擰著，神色很是糾結。
林一一忙道：“我就是隨口一問，你要是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不是不方便，隻是……啊，算了，你都看到了我就不瞞你了，那不是什麼不能說的東西，是我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
陸星舟抓著林一一的手說道：“你跟我來。”
林一一走過去的時候才看清楚剛才青年在小門外麵搗鼓的東西是什麼，她眼睛微微睜大，神情意外又驚訝。
“天文望遠鏡？”
陸星舟原本還有點兒忐忑的，怕自己準備的禮物少女不喜歡，見她這個反應後鬆了口氣，有些得意地微抬了下下頜。
“是啊，怎麼樣，喜歡嗎？”
林一一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隻是很輕地摸了下望遠鏡，不答反問道：“你怎麼想起送我這個？”
“也沒什麼，就是看你喜歡唄。”
他見林一一神情疑惑，解釋道：“你忘了你之前咱們在溫泉山莊的時候不是去了趟觀星台嗎？我看你好像還挺喜歡看星星的，在那裡拿著望遠鏡看了好久，回去的時候還說了句以後有機會還想來看看。”
“所以我就想著送你台天文望遠鏡，你想什麼時候看都可以看。剛才我就在按照教程調試數據什麼的呢，我也沒怎麼用過這玩意兒，就……咳咳，就折騰得有點兒久。”
陸星舟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邊咳嗽了下，紅著耳根道：“那個，現在應該調試好了，就算有偏差也很小。”
林一一說不上多喜歡看星星，隻是那個時候正好滿天繁星，視野開闊，又恰好有望遠鏡可以用來觀測。
那是她少有的浮生半日閒，機會難得，她也就看得入迷了些。
沒想到陸星舟卻看在眼裡，甚至花心思送給了她這樣一份貴重的禮物。
“今天恰好有星星，你要不要來看看？我剛才瞧了下還挺好看的，你……”
“不用了。”
陸星舟臉色一僵，因為少女的拒絕漂亮的藍眸肉眼可見的黯然。
“這樣啊，也是，你這兩天那麼累估計也沒什麼興致。”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已經看到了。”
林一一輕聲否認道，目光少有的直白地落在了一臉錯愕的陸星舟的身上。
她已經看到了星星。
一顆很亮很亮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