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溯看著眼前笑靨如花的少女，腦子暈乎乎的。
不是錯覺，上一次在電話裡感覺到的那個主動回應他的林一一不是他的錯覺，更不是他臆想出來的。
她是真實存在的。
這個認知讓齊溯渾身血液都燙了起來，他無措緊張地呆愣在原地，垂落的手下意識收緊又慢慢鬆開，最終勉強找到自己的聲音。
“……這麼晚了，你找我有事嗎？”
他其實想問的不是這個，可不知怎麼腦一片空白，又怕長時間的沉默太過尷尬，乾巴巴的將話題重新拉到了原點。
林一一也沒有表現得那麼淡定，她也有點緊張。
家裡不隻是他們兩個人，她低聲道：“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去後院吧。”
齊溯亦步亦趨跟著她過去。
後院是林老太太平日裡養花種草的地方，靠近西瓜地，夏日納涼冬日看雪，十分舒適悠閒。
林一一坐在搖椅上，那搖椅很寬敞，足以容納兩個人，以前她經常在這裡和林父坐著一起看星星。
她拍了拍旁邊，示意齊溯坐過來。
以往都是齊溯主動，主動親近主動撩撥，那時候他是有些羞恥的，但是更多的是一種豁出去的孤注一擲。
因為他知道他已經不是omega了，如果繼續端著omega時候的清高矜持，他一輩子都沒辦法，沒有機會走近她心裡分毫。
可是現在主動的那一方變成了林一一，和他那些過於露骨又輕佻的舉止相比，那是很微小的一個動作，隻是朝著他笑一笑，和他坐在一起，他就高興得暈頭轉向。
冷靜點齊溯，彆這麼沒出息，隻是讓你過去坐一坐而已，這裡就這麼一個搖椅，她不讓你過去坐難不成讓你坐地上嗎？
所以彆胡思亂想，彆因為她對你稍微有點不同就得意忘形，和以往時候那樣應對就好了。
齊溯是這麼想的，可卻是同手同腳走過去的。
林一一竭力忍住了上揚的唇角，不讓自己笑出聲。
怎麼這麼可愛？她以前怎麼沒發現呢？他表現得明明都那麼明顯了，為什麼她還會覺得他隻當她是朋友呢？
可能是因為被喜歡的有恃無恐一點，原本她是看齊溯生氣了想要來道歉的，林一一現在完全不想那麼做了。
她支著頭看著脊背挺直坐在自己身邊的少年，兩個人挨都很近，溫熱的體溫隔著薄薄衣料，夏夜清風，明月少年，一切都美好得不可思議。
“你，你乾什麼這麼看著我？”
又結巴了。
林一一笑眯眯道：“看你好看啊。”
眼看著少年整個人都要紅透了，她這才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柔聲說道：“陸星舟你之前就認識嗎。”
這是疑問句，卻是篤定的語氣。
齊溯心下一跳，想要否認，可對上少女的眼睛後又將否認的話咽了回去。
“……
嗯。”
林一一又問：“是因為白羽清嗎？”
他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少女這話的意思——他認識陸星舟是因為白羽清嗎？
本來他還猶豫著不知道怎麼告訴她自己是如何認識的陸星舟，聽到這話後睫羽一動，順勢承認了。
“嗯，我知道他是白羽清的未婚夫。”
說到這裡齊溯不忘給少女上眼藥：“他和白羽清是一丘之貉，你當心點，他可能對你彆有居心。”
其實不光是彆有居心，他想要暗示林一一陸星舟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有了白羽清又想要招惹她，不是什麼好東西。
林一一也不知道是get到他的暗示了還是沒有get到，隻淡淡說了句：“原來是這樣啊。”後就沒了下話。
沒有對陸星舟的鄙夷和厭惡，風輕雲淡的好似渾然不在意。
這讓齊溯有些心慌，她是不在意陸星舟腳踏兩隻船，還是不在意陸星舟這個人。
又或者她是單純覺得無所謂。
齊溯不想這樣去想林一一，可是她畢竟是alpha，隻要是個有正常審美有正常欲望而alpha都很難拒絕陸星舟這樣的omega。
所以她也是喜歡的吧，因為喜歡陸星舟的信息素，喜歡到無所謂陸星舟有沒有未婚妻也想要標記他。
“阿溯？阿溯？”
“齊溯！”
“什麼？”
齊溯恍惚問道，神情是他都沒有覺察到的慌亂和不安。
林一一深深看了他一眼，她不是沒有覺察到少年的不對勁。
從他看到陸星舟的時候開始他就特彆反常，不單單是看到情敵的敵意，還有厭惡，排斥，和恐慌。
他與其說是嫉妒陸星舟，討厭陸星舟，更多的是害怕。
“你在害怕什麼？”
林一一直截了當地盯著他的眼睛問道：“你在害怕陸星舟嗎？害怕我喜歡他嗎？”
隻要他點頭，隻要回答是，她就告訴他，她和陸星舟之間什麼也沒有。
其實本來也什麼也沒有，隻要他認真去看，去辨彆就能發現她對他和對陸星舟是截然不同的。
但是齊溯陷入自卑和不安的漩渦裡，有些迷失了。
尤其是陸星舟腺體上的那處欲蓋彌彰的紅痕讓他想起了之前在少女身上看到的，同樣的咬痕和抓痕。
他腦子就像是一團漿糊，根本沒聽到林一一在說什麼，隻捕捉到了“陸星舟”這個關鍵詞，然後應激般將心裡的疑問脫口而出：“你之前說的初次標記的對象是他吧？”
啊，他完全沒有聽到自己在說什麼。
林一一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她不是惡劣的在逼迫他承認喜歡自己，確認他對自己的心意。
她隻是有些執著想要聽到他的告白而已，那份純粹的，遵從本心的堅定選擇自己的心意，是她除卻親情之外另一份夢寐以求的感情。
更重要的是這
份感情如果不是齊溯先告白的話就毫無意義。
因為就算她先回應()，先走出一步提出交往?()_[(()，他會高興嗎？他會，但是高興過後呢，是惶恐不安，是患得患失。
因為他沒有從性彆的束縛中走出來。
隻有在他真的親口的，坦然的，無畏地麵對她說出了那句“我喜歡你”的時候，這份感情才會走得長久，穩固。
不過林一一也能理解少年的不安，在世俗的眼光裡beta是不具有性吸引力的，他本來就因為喜歡自己這件事而感到自卑，乍然看到陸星舟他會方寸大亂也無可厚非。
畢竟那可是陸星舟啊。
那樣一個漂亮到矜貴的omega，無論是誰對上他都會如臨大敵的。
林一一歎了口氣，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柔聲安撫道：“不要胡思亂想，那次隻是意外。”
這話等同於間接承認了她的初次標記對象是陸星舟。
齊溯懸著的石頭落了地，也沉了底。
為什麼會是他，誰都可以，為什麼會是陸星舟？
他很難受，難受到哪怕少女用從未有過的溫柔安撫他，注視他，碰觸他，他也還是難受得心臟一抽一抽地疼。
“以後……”
“嗯？”
半晌，齊溯聽到自己艱澀地開口哀求道：“以後可以不找他嗎？”
林一一以為他是吃醋，想著儘管他暫時沒有做好的告白的準備，能提出要求了也算邁出一步了，她勾了勾唇角正要答應。
下一秒又聽他道：“誰都可以，不要找他好嗎？”
林一一的臉色驟然一僵：“什麼叫……誰都可以？”
齊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咬了咬嘴唇，壓下心慌解釋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他已經是白羽清的未婚夫了，你和他在一起會被人非議的。”
她沉默了許久，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可兩人之間和諧的氣氛卻被這句話打破了。
齊溯懊惱自己的口不擇言，餘光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身邊的人，發現她抿著嘴唇，神情肉眼可見的沉鬱。
她生氣了。
為什麼？因為他讓她不要去找陸星舟嗎？還是生氣他多管閒事？
他心下亂得厲害，此時他已經顧不上林一一對陸星舟到底是什麼想法了，他隻知道她生氣了，在生自己的氣。
他害怕林一一不再搭理自己，甚至疏遠自己，生硬又笨拙地轉移話題。
“那個，你剛才不是問有沒有給你準備禮物嗎，我，我有的，就在我身上，我拿給你看好不好？”
林一一是挺生氣的，生氣齊溯竟然說出那樣的話。
什麼叫誰都可以，他不是喜歡她嗎，為什麼要把她往外推？他沒有獨占欲的嗎？
還有，他把她當什麼了？她是那麼隨便的alpha嗎？
可是看到他這樣小心翼翼地討好自己的樣子，她還是心軟了。
“……好吧，給我看看吧。”
() 齊溯立刻笑了，蒼白的臉上從剛才到現在頭一次露出了笑容，卻是因為如釋重負。
他將東西拿出來，是一根手指粗細，外殼黑色磨砂質地的口紅。
“這是我親手做的，不是什麼大牌口紅，但是很乾淨，用著也放心。”
倒不是齊溯舍不得花錢，隻是他覺得送給少女的東西自己做更有意義。
“你怎麼想起送我這個了？等等，這不會就是你給我準備的生日禮物吧？現在還沒到我生日呢，這時候給我會不會太沒儀式感了。”
林一一又驚又喜，先前的不悅一下子被這支漂亮的口紅一掃而光。
見她喜歡，齊溯鬆了口氣，笑得溫柔：“不是生日禮物，你的生日禮物我到時候在送你，這隻是拜訪你家人準備的見麵禮，他們有，我想不能厚此薄彼，也該給你準備一份才行。”
“至於為什麼想要送你這個……就是覺得你的唇形好看，塗上口紅應該會更漂亮。”
其實齊溯說謊了，真正的原因是之前二次分化在醫院的時候，林一一被白羽清一頓輸出的給弄得莫名其妙，懵逼的不知道回什麼，等到人走了才慢半拍地說了一句。
“口紅什麼色號的，還怪好看的。”
很小聲的一句話，但是齊溯聽到了。
但是他做的不是和白羽清同色的棗紅，是更為適合她的朱砂紅。
齊溯緩緩將膏體推出，漂亮的朱砂紅映入視野，殷紅似火，讓人移不開眼。
林一一下意識想要接過試試，可隨即又改了主意。
“你幫我塗吧，我看不見怕塗出來。”
說著她抬頭湊近了些。
齊溯看著突然靠近的少女，柔軟如花瓣的嘴唇微啟，嗬氣如蘭，他手一抖差點兒沒拿穩口紅。
他不知道林一一是真的害怕塗不好還是故意撩撥自己，他也無暇去想，隻緊張地捏著口紅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
許久，久到林一一脖子都酸了的時候，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捏著她的臉，微微抬起，小指抵在她的下頜固定。
她感覺到齊溯的手有點涼，也有點抖，好在他很快就平複了下來，拿著口紅試探著碰觸著她的唇珠，很輕的一下，隨即又塗了一下，然後溫熱的指腹覆上在柔軟的唇瓣，輕柔地抹開，暈染。
那本就不點而赤的嘴唇染上更為豔麗的色澤，讓她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從原本的溫柔清麗，變得嫵媚勾人。
“好了嗎？”
“……還沒。”
齊溯喉結滾了滾，垂眸避開了林一一的視線，指腹從唇角慢慢往中間依次摩挲。
“這邊，還有這邊，都還沒抹暈。”
林一一有些想笑，她是頂級alpha，剛才他碰了自己哪裡她全然感知得到，明明都已經塗好了還一本正經地占她便宜。
不過這法子她也對他用過，在醫務室的那次。
她心頭升起了一股惡劣的心思，在齊溯怔然盯著她出神的時候她反客為主，捏著他的下巴，強行把他的臉掰到自己麵前。
齊溯瞳孔一縮，林一一已經湊了過來。
近在咫尺的距離，睫羽都交織在了一起。
在快要嘴唇快要碰觸到他的時候，她壞心眼地停下來了，直勾勾看著他。
準確來說是他的眼睛。
齊溯受不了這樣直白赤/裸的目光，下意識要側臉避開。
林一一鉗著他的手力道一重，強迫他和她對視。
“彆動，讓我借你的眼睛看看還有哪裡沒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