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簌卻沒心情聽了,擺了擺手。
他看起來十分猶豫,過了好一會,終於開口詢問洪省::“對了,昨天那個人,他……他叫什麼名字?”
洪省:“?”
池簌又道:“我記得你說他是犯了事的京官,那他具體是什麼身份,又犯了哪一種罪?洪大人,可否解惑?”
洪省一聽這話,覺得池簌竟好像是對應翩翩上了心,不由有些警惕,含糊其辭地說道:“他是從京城來的,名字叫做應玦,是個太監的養子,出身十分低微。這次來到衡安郡公乾,卻因為殺人而獲罪,所以下了獄。”
他儘可能地把應翩翩說的不堪一些,又詢問池簌道:“韓公子,這個人的容色雖好,但性子極差,昨天晚上他是不是冒犯您了?如果公子感興趣的話,昨日我特意搜羅了一些乖順聽話,容貌也極為出眾的少年,不如帶上來讓您挑選……”
可惜池簌彆說挑選,根本連聽都沒有多聽,就打斷了洪省的話:“不必。”
池簌說:“我隻喜歡他,我想再見見他。”
洪省一怔,下意識地“啊”了一聲。
池簌說著便站起身來:“把他叫過來顯得不夠尊重,還是我過去吧。”
洪省:“……”
他竟然還在考慮應翩翩的心情,看樣子竟像是真的動了心,但這兩個人才僅僅過了一次夜而已!
洪省簡直是目瞪口呆,正想阻攔,池簌卻已經瞥了他一眼,冷聲說道:“怎麼,難道這有什麼不行嗎?我警告你,彆以為你昨天做了什麼手腳我不知道,若是今日還敢如此,那麼你就再也不要想與七合教有什麼接觸了!”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誰也不敢再攔他,於是,池簌再次來到牢裡,如願見到了應翩翩,這次,阮浪被提前挪走了。
坐立不安了一整個白天,如今總算見到了人,一顆心也終於安穩下來。
池簌擺擺手,令其他人退下,走到應翩翩的床邊,彎腰輕聲道:“嗨,我來了。”
他的語氣有幾分小心翼翼的歉疚,也有幾分溫柔的玩笑之意,應翩翩聽著就忍不住想笑一笑,卻抿了抿唇,故意背對著池簌不理他。
池簌聲音極低,有幾分討好:“你需要的人手我已經安排妥當,事情也辦的差不多了。我一會就找借口把你帶出去,咱們今天晚上不在這裡住了,好不好?”
應翩翩本來想說“要是還和你住,我寧願睡狗窩”,但話尚未出口,池簌臉上的笑意忽然一頓,用內力傳音說道:“有人來了,正藏在外麵偷聽。”
應翩翩用口型道:“洪省的人?”
池簌微微點頭,還是傳音:“我剛才跟他說我還想見你,找了些借口,洪省看起來似乎非常驚訝和不情願。他果然生怕咱們之間搭上關係,壞了他的好事。”
應翩翩一點頭,忽然坐起身來,一把攥住了池簌的衣領,將他扯了個踉蹌。
應翩翩厲聲道:“姓韓的,你還敢再來?!找死是不是!”
而池簌立刻領會了應翩翩的意思。
憑著他的武功,隻要池簌自己不願,絕對沒有人能夠接近他身側三尺之內,但此時應翩翩攥著他的衣領,池簌卻絲毫不反抗,反而低聲下氣地賠小心:
“對不起,你不要生氣,昨晚是我太莽撞了。今天我隻是過來看看你,沒彆的意思,也什麼都不會做。”
應翩翩冷笑一聲:“是嗎?難道我還要因此感激你的恩德不成?”
池簌隻好苦笑:“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唉……我知道,我冒犯了你是大大的不對,你就算是生氣也是正常的。你要怎樣才能原諒我?隻要你說得出我就做得到。”
這樣刁難池簌,倒也讓人心裡挺興奮的。
應翩翩再接再厲,冷冷地說道:“不敢當。閣下乃是七合教的人,也是洪省和魏光義都想要巴結的對象,何必對著我一個階下囚低聲下氣呢?你如此惺惺作態,到底想乾什麼?還是說清楚吧。”
池簌短暫地沉默了片刻,然後聲音柔和地說道:“我不想乾什麼,我隻是真心喜歡你。”
明明是在作戲,可他這句話出口,兩人四目一對,心中都是微震。
同樣被震的人,還有暗處偷聽的洪省。
他完全不能理解,這兩個人僅僅是睡了一夜罷了,池簌竟然就能對應翩翩動了真心,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以前沒睡過男人是怎麼著!
洪省心裡還是有些半信半疑,他現在隻能寄望於應翩翩的壞脾氣把池簌惹怒,以免這兩個人真的勾搭在了一起,把他給扔到一邊去。
果然,應翩翩已經不無嘲諷地笑了起來,譏刺道:“你的喜歡值幾個錢一斤?昨日你如此辱我,今天又來找我說這種屁話,你不會以為花言巧語幾句,我就會不計前嫌吧?我告訴你,事情已經發生,補救無用,收起你那套虛情假意,要不然就現在殺了我,要不然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低低的歎息聲響起,池簌搖了搖頭,忽然提起衣袍,竟然單膝跪在了應翩翩的床畔。
他這個舉動把應翩翩也嚇了一跳,身體猛然間向前一傾,震驚道:“你做什麼?”
他這份驚訝卻是貨真價實的。
池簌道:“我心中奉公子若至寶,不敢有半點輕忽,卻因行為孟浪冒犯了你,實在愧疚不已。公子是不是原諒我都好,我也希望能夠聊表歉疚之情,為你做點什麼。即便是你想要七合教,但憑一言,我也不吝雙手奉上。氣大傷身,還望你能夠稍解怨怒。”
男兒膝下有黃金,更何況池簌是堂堂七合教的教主,就算是狂傲如同應翩翩,也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行為。
兩人心裡都清楚,他們此時此刻是在做什麼,說什麼。
騙洪省的話是假的,但心卻是真的。
心中有什麼東西轟地炸開,將心房填滿。
牢房中明滅不定的火焰映著應翩翩的麵頰,他看起來有那麼多的心事。
池簌情不自禁地抬起手來,貼在他的麵頰上,輕輕撫摩了一下,眼神溫柔似水。
洪省不知道兩人為什麼突然沉默下來,但也因為池簌的行為震驚不已,心中原本存有的疑慮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焦灼。
咋都不說話了,接著說啊!
過了好一會,洪省聽見應翩翩問道:“真的給我七合教?”
池簌微笑著說:“嗯,說話算話。”
應翩翩又道:“那……洪省算計我,不是個好東西,你還要還跟他合作嗎?”
池簌道:“不合作了,你要是不喜歡,我去乾掉他。反正還有衡安郡郡守。”
應翩翩終於笑了起來:“很好。韓公子,如果看到你當真說話算話,那麼我一定會原諒你。”
洪省:“……”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池簌在自己麵前看起來那樣的挑剔難對付,麵對應翩翩的壞脾氣時卻態度如此的卑微謙恭。
如果不是洪省親眼看到,他幾乎都要懷疑這個人是被鬼上身了。
他為了聯絡上七合教,對這個人百般討好,中間花費了多少心力,如今竟是給彆人做了嫁衣!
他們兩個好上了,應翩翩反過頭來就要聯合池簌扶持魏光義,對付自己,洪省心裡覺得很不能接受。
他隻恨爹媽沒給也他生了那樣一張臉,和人睡一睡就把七合教給睡到手了!
洪省不想再看這兩個人肉麻下去,轉身拂袖而去,好在這回池簌沒過夜,沒過一會便也出來了。
洪省見狀,連忙迎上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開門見山地說道:“韓公子,人你已經見過了,若不是因為我,二位根本就不會相識。我對韓公子可謂是掏心掏肺,你怎麼也該回報一二吧?”
池簌道:“洪大人想要什麼回報?”
洪省目光閃動:“我自然是信任韓公子的,但你所說的合作並沒有給出明確期限,我需要安一安手下的心,不知道韓公子可否給我一份憑據?”
池簌歎了口氣,有些為難地說:“洪大人,不是我推脫,而是教中有過規矩,不可輕易將自己的手跡外傳。憑據我是沒法子立的,不過倒是可以留一樣信物給你。”
他將腰上的玉佩解下來,隨手遞給洪省,道:“就以此物為證吧。”
態度就好像隨手打賞下人似的。
這種玉佩,大街上隨隨便便就能買到十塊八塊,誰稀罕!
洪省氣的要命,又不能跟池簌撕破臉,隻好乾笑著收下。
接著池簌要把應翩翩帶走,洪省就死活不同意了,隻說如果牢裡沒有了犯人,自己實在無法交代,也會連累應翩翩的隨從下人。
這是洪省頭一次沒有對池簌的要求滿口答應,池簌最後很不高興地走了,而洪省氣的一把將那枚玉佩擲了出去。
“來人!”
他大聲地將自己的親信叫來,吩咐道:“這段日子,你給我把魏光義盯好,若是發現他跟那七合教的人有所接觸,第一時間過來稟報於我!”
娘的,他被魏光義壓製了這麼多年,眼看就要有翻身的機會了,如果因為這個原因,讓池簌靠向了魏光義那邊,就等於洪省親手將一個天大的好機會讓給了自己的對頭,讓他怎麼可能甘心!
洪省的目光中閃過一抹陰鷙。
就算是用儘手段,他也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