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河擠眉弄眼,朱主任心裡會意。他要是弄兩個大肘子去,給廠長家把麵子撐起來,廠長還能不記得他的好?
朱主任拍了拍蘇長河的肩膀,感慨道:“還是你記著我!”
兩個成年人敘了一番塑料兄弟情,蘇長河再提出還想換一些瑕疵布,朱主任一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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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蘇月已經睡了一覺,她爸和她小舅終於回來了。
蘇月一骨碌從床上爬下來,打著哈欠給兩人倒水遞熱毛巾。馬蕙蘭趕緊給兩人下麵條,不知道他倆什麼時候能回來,灶火一直沒熄。
“爸,怎麼這麼晚啊?”
蘇長河呼嚕呼嚕吸溜麵條,抽空回他閨女:“來回幾十裡山路,那是玩兒啊?我和你小舅回來的時候,背上背著,手上提著,腰上還掛著籠子,那一身,真跟逃難似的!”
蘇長河頂的還是個文弱書生的殼子,真給他累夠嗆!馬向東力氣比他大,這傻小子記著自家爹的叮囑,玩命使力氣,他兩隻胳膊都掛滿了,半道上怕蘇長河背不動,還把蘇長河背簍裡的東西往自己背簍裡放。
這一天,也給他累夠嗆!
“鍋裡還有,再去添一碗。”馬向東呼嚕完第二碗就放下碗,蘇長河看他那樣兒就知道他沒吃飽,指指鍋裡,“去!沒力氣和你掰扯!”
最後,蘇長河吃了三碗,馬向東吃了四碗。滿滿一大鍋麵,兩人連湯帶麵全乾個乾淨。
第二天,兩人歇了一天,等緩過氣兒,又往山裡去,一連半個多月,天天早出晚歸。
對於蘇長河來說,後溝村這樣的地方,就像新發現的沃土,能往外賣的東西不要太多,除了雞蛋家禽,各種山貨,甚至還有熏製的野味。
蘇長河沒再往公社倒騰,他直接將東西運到了縣城。縣城要比公社更加繁華,光是廠子就有好幾個,可惜這次沒那麼容易和裡麵的領導搭上線。不過也沒事,廠子不行,還有其他地方。
蘇長河就找機會把山貨送到了供銷社。人家供銷社也缺貨源,蘇長河讓老丈人編了幾個小籃子,裡麵放一塊巴掌大的紅布,再放上紅棗、乾蘑菇、核桃、臘肉四樣東西。
他是這麼和人說的:“小小的一份,拎著就走,不管是走親訪友,還是廠子裡發福利,那是要麵子有麵子,要裡子有裡子!”
本來快五一了,縣裡各單位也在煩心今年發什麼東西,要是光弄點山貨,工人又得叫,這四樣禮一擺上,彆說,看著還真挺有檔次。
蘇長河和供銷社的生意就是這麼訂的,先是訂了一百份,沒幾天,又加訂了三百份。
供銷社要的急,蘇長河按一個五分錢的價格包給前進大隊的老頭子們,一個個小老頭一聽說有錢拿,編籃子編得手都快冒火。
馬老爺子這回和蘇長河說話那聲音可不止低八度,簡直比兩孫子還親熱。老爺子晚上喝點小酒,回屋裡和老太太偷偷嘀咕:“都是我當年……有眼光!我、我就說女婿錯不了……”
“儘放馬後炮!”老太太不慣著他,拆台道:“當初是誰說還不如把蕙蘭嫁給隔壁大隊的強子?”
“誰說了?誰說了?”
“嘖,難道是我說的?得了趕緊睡吧,喝點酒就瞎咧咧!”
當年老爺子看中了這個知青女婿,覺得人家是個讀書苗子,他們老馬家沒人會讀書,將來改換門庭說不定還要靠女婿,為此一力壓下了老太太的反對。可叫老太太來說,她不覺得自己當年反對錯了,要不是女婿想開了,還像以前一樣,心都不在女兒身上,女兒還有的苦頭吃。
老兩口的私密話蘇長河不知道,他最近忙得倒騰山貨,腿都溜細了一圈,馬向東跟著跑前跑後,不僅瘦了,還黑了。兩個人現在站一塊,特像山裡跑出來的吃不飽飯的窮小子。
一直到五月過半,山貨的事終於告一段落,蘇月和她爸的見麵也再限於早安晚安。這天她起床,邊上被窩還是暖的,蘇月一扭頭,就見她爸腦袋埋被子裡睡得正香。
蘇月撲過去,“爸,爸,爹,老爹,你不忙啦?”
蘇長河眼睛都沒睜開,“噗!閨女你是不是長胖了?快起開、起開……”
“誰長胖了?我長個子呢!算了,今天我原諒你的汙蔑,爸,你還記得今天是啥日子嗎?”
蘇長河往被窩裡縮了縮,在女兒的逼迫下,不得不配合發問:“啥日子?”
“農曆四月二十二啊!爸,您老人家的大壽啊!老爸,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快快快,起來收生日禮物!gogogo!”
蘇長河隻想睡覺,不想go,他難得有空睡一天,容易嗎他?
奈何家有小魔女,小魔女送個禮物都不容反駁,蘇長河與被窩掙紮片刻,終究還是爬起來,他打著哈欠拉開臥室的門,第一眼看到堂屋的東西還以為自己沒睡醒,又關上門,重新開了一次,徹底醒了。
“自行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