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中學有個彆名, 某大院子弟學校, 從這個名字也能看出學生的主要來源。也正因為大多數學生家境優越,有權有勢,學校的風氣很不好。
在那十年,動不動就是批.鬥, 老師們也不敢管, 撥亂反正之後,梁文玉接任第中學校長一職, 有心蕩清歪風邪氣,然而學生們有持無恐, 還振振有詞,“反正我們是要進部隊的, 學習不好有什麼大不了的?”
因而, 第中學在京城各初高中院校中, 名聲很不好。
梁文玉做夢都在尋找一個改變的契機。
某天, 他多年未見的老友打電話來,說:“有一個好苗子, 便宜你了。”還叮囑他多照顧著點。
老嚴是個什麼人,最是古板嚴肅,他這樣的人,能為一個學生入學找到他打招呼, 還說出這樣的話, 梁文玉心下好奇, 到底是多好的苗子?
追問老嚴, 老嚴卻不說了,故意賣關子,隻說, “等你見到人就知道了。”
梁文玉讓他勾起了好奇心,是以保衛科的人說有人來找他,嚴格教授介紹的,他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快請進來。”心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個什麼人?
片刻後,校長辦公室內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梁文玉打量了一遍又一遍,要不是知道老嚴的為人,他都要以為老嚴是在跟他開玩笑了。
“你們說要上學的就是她?”梁文玉問,“小姑娘幾歲了?我們這裡是高中知道吧?”
蘇長河道:“知道,梁校長您彆看我們家蘇月年紀小,但是她已經自學完初高中知識,已經具備上高中的能力。”
梁文玉不相信,雖說華國自古以來不缺天才,但一個七歲的小孩自學完初高中知識,怎麼聽起來這麼玄乎呢?
副校長也在辦公室內,她就說:“學校還有去年高一期末考試的試卷,要不讓這位小同學做一做?”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了。
蘇月一口答應,考場就布置在校長辦公室,試卷很快拿來,梁文玉和副校長監考,蘇長河和馬蕙蘭作為家長,隻能在辦公室外等待。
副校長讓人去拿試卷,老師回去一說,大家都知道了校長辦公室有個小孩在考高一試卷,紛紛過來圍觀。
從窗戶可以看到,裡麵一個紮著麻花辮的小孩坐在椅子上,小短腿晃晃悠悠,都踩不到地麵,手上卻“唰唰唰”地寫著,有模有樣的,不是真會寫吧?
“有沒有十歲呀?這也太小了吧?”
“肯定沒有,我家侄女才八歲,比她看起來都大!”
“她怎麼寫的這麼快?是會還是不會啊?於老師,剛剛副校長讓你拿的真是高一的卷子?”
“當然了,我親手拿的,去年高一期末才考的試卷……”
有人注意到蘇長河他們,問道:“同誌,那是你們家女兒吧?”
“是的。”蘇長河挺起胸脯,“是我閨女。”
和家長搭上話,大家紛紛好奇,“你們家孩子幾歲呀?她這是要直接上高中了嗎?你們家平時都怎麼教育孩子的?”
蘇長河自來熟地和他們聊起來,“周歲才六歲,不過我們老家都按虛歲說,按虛歲我們家月月七歲,四舍五入也快十歲了……”
“是啊,能上當然讓她上,就是不知道校長們能不能答應,孩子年紀還是太小了……”
“也沒怎麼教育,我們家月月就是天生的,從小就喜歡看書,還喜歡拆拆這個,搗鼓搗鼓那個,我們做大人的,能做到的就是不要耽誤孩子,不扼殺孩子的動手能力……有時候我還勸她‘月月啊,你也和小朋友們出去玩一會兒,彆天天抱著書,再給眼睛看壞了’,我們家月月不願意呀,說那些小朋友忒幼稚,非要看書!”
馬蕙蘭在一邊,真是快聽不下去了,老蘇真是能扯,她閨女啥時候不願意和小朋友玩了?在前進大隊,她天天帶著一幫孩子,都快成孩子王了,還嫌人家幼稚,她自個兒玩得也挺歡樂。
馬蕙蘭知道實情,這些老師們不知道,他們聽得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還有孩子不讓看書非要看?他們家孩子或是親戚朋友家孩子,讓學習都跟要他們命似的。
還有人想到學校另一個特殊的學生,心道,天才兒童是不是和普通孩子就是不一樣,他們學校裡那個姚稷不也是不愛和其他同學玩鬨?
比起外麵的老師,在辦公室裡監考的梁文玉和副校長直麵蘇月的答題速度,受到的衝擊更大,兩人不教課,但也是民國時期的大學生,區區高中題目,還不是手到擒來。
最先,兩人怕打擾孩子,一個在前麵,一個在後麵,都沒有刻意去看蘇月的試卷,後來副校長實在好奇,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點,站在她身後,準備瞥幾眼,結果瞥著瞥著,不走了。
梁文玉朝她使眼色,示意彆嚇著孩子。
然而副校長全神貫注地看蘇月答題,壓根沒有收到他的暗示,梁文玉躊躇了一會兒,見小姑娘埋頭寫得認真,絲毫不受影響,忍不住也慢慢踱到了她身後。
兩人就這麼,一左一右,伸著脖子看,越看心裡越是驚訝,語文題就罷了,識記題目多,有的人記憶力好,是能背下來的,可是數學不一樣啊,像那些應用題,一道題目都不知道繞了幾個彎,不理解是做不出來的。
而這個小姑娘看一眼題目,幾乎不用思考什麼,就寫出了答案。
梁文玉心中訝異,莫不是真讓他撿到寶了?
副校長讓人拿來的試卷一共有四科,語文、數學、英語以及物化。
他們本來是打算按照高一學生考試的時間讓小姑娘來做試卷,結果就見她下筆如有神,寫著寫著就把一張試卷寫完了,寫到語文試卷最後一道作文時,小姑娘咬著筆頭問,“作文就不用寫了吧?”
“不能咬,臟。”副校長把筆頭從她嘴裡摳出來,看看校長,梁文玉背著手,“行,作文不用寫。”
小姑娘就把語文試卷往邊上一放,開始做起數學來,梁文玉和副校長互相看了看,等數學試卷做完,她翻起英語試卷時,兩人終於找著機會道:“休息一會兒吧,先去上個廁所,活動活動,不用那麼著急。”
按照正常考試時間,一兩個小時一個科目,中間還得休息一會兒呢,他們總不能那麼沒人性,把人家小姑娘關在辦公室,不寫完廁所都不讓上。
蘇月其實沒想上廁所,不過看兩個校長一副“沒關係彆害怕”的樣子,還是從椅子上滑下來。
“考完了?”蘇長河和馬蕙蘭一直關注著屋裡,見蘇月出來,忙問道。
“沒有,”蘇月搖頭,“讓我歇會兒,去上個廁所。”
蘇月牽著她媽的手去上廁所,路上小聲嘀咕,“副校長人還挺好的,剛才我沒注意咬了筆頭,她還把筆頭摳出來,讓我彆咬。”
馬蕙蘭說:“那真不錯,愛護學生。”
她倆一走,梁文玉就朝外麵的老師招手,“於老師,林老師,來,把語文和數學試卷先拿過去批改。”
梁文玉和副校長剛才粗粗一看,小姑娘答得都對,他們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蘇月到底能考多少分。
蘇月上完廁所回去,桌上還多了一杯水,她喝了兩口,又開始寫剩下兩個科目的試卷。
英語和物化寫起來更快,中午放學鈴聲還沒響,她就全部寫完了。
梁文玉把試卷收起來,看著上麵寫滿的字跡,心中已經有了些許預示,他將試卷交給副校長,讓她帶去給老師們批改,笑著對蘇家人道:“老嚴跟我可不是外人,走吧,中午上我家吃飯去。”
蘇長河他們被嚴教授叮囑過兩人的關係,也不拒絕,梁校長家就在學校旁邊的教師家屬院,他的夫人是個胖乎乎很慈祥的老太太。
老太太很歡迎蘇長河他們,讓他們坐,又端出水果來,給蘇月手裡塞了一個大大的蘋果,“都洗乾淨了,吃吧,不要客氣。”
扭頭對老伴兒就沒好臉色了,老太太壓低聲音埋怨,“有客人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家裡隻煮了我倆的飯,怎麼夠吃?”
梁校長討饒,“是我的錯,是我的錯,一直在辦公室裡監考,忘了提前囑咐夫人,我去國營飯店買兩份飯,再加個菜。”
老太太瞅一眼客人,“還是我去吧,你陪陪客人。”
“我去,我去。”梁校長說道:“他們是老嚴介紹來的,老嚴拿他們當子侄,咱們和老嚴什麼關係?這就是自家人,用不著客氣。”
老太太讓梁校長說服,梁校長拿上飯盒出門,離學校不遠就有一個國營飯店,裡麵的人也認識梁校長,梁校長過去買了飯打了菜,回來的時候,憋了又憋,沒憋住,拐個彎去辦公室給嚴教授打了個電話。
嚴教授正吃飯呢,家屬院裡看電話的人突然喊說有人找他,他忙趕過去,“誰啊?”
“我!”梁文玉笑了起來,聲若洪鐘,“哈哈哈老嚴,感謝你,我真心地感謝你,咱倆友誼長存,回頭一定請你吃飯……大中午的,就不打擾你了。”
說完就把電話掛了,那頭的嚴教授:“……”你禮貌嗎?
下午上課前,試卷就已經改了出來,蘇長河他們吃完飯,跟著梁文玉到辦公室沒多久,副校長就一臉激動地進來,“老梁,分出來了!”
梁文玉強忍鎮定,“怎麼樣?”
“滿分!除了語文作文沒寫,四科目全部滿分!”
這下梁文玉都忍不住叫了一聲,“哎呀,好!”
“考得好!”梁文玉看著蘇月,像看著一個金娃娃,一個月後的四校聯考,這就是他們第中學的秘密武器呀!
其他老師參與改試卷,比梁校長還早知道結果,這時也一個個擠進辦公室,於老師率先開口:“校長,我看這位蘇同學不如就到我們班吧!”
沒有一位老師能拒絕教授一位天才學生帶來的成就感,其他老師也正有此心,沒想到又讓於老師搶先一步,忙爭先恐後地開口。
“還是到我們班吧,我們班人少,肯定能照顧好蘇同學!”
“我們班位置最好,來我們班吧!”
於老師舌戰群儒,“論教學水平、師資力量、同學們的學習成績,整個高一年紀,數我們班最好,去年期末考試我們班排名第一呢!小蘇同學就需要這麼一個優秀的學習環境!”
“而且,”於老師對梁校長道:“校長,姚稷就在我們班,他和小蘇同學也算同齡人,這天才跟天才之間才有共同語言嘛,兩人說不定還能互相激勵,共同進步……”
其他老師暗罵於老師狡詐陰險,“怎麼就算同齡人了?兩人也差好幾歲吧?”
“就是,你們班都有一個姚稷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於老師你可不要太貪心,反而耽誤了兩位同學……”
“當然不會,我們班學生的學習成績,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我這可不叫貪心,叫對天才的培養有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