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覺得你爸是奸商嗎？”
蘇月哐哐搖頭：“不，堅決不！俺爸是個大好人！天下第一號大好人！”
蘇長河：“去去去，彆給你爹灌迷魂湯，你爹就是個普通人。”
他想給工人分房子，也是為了員工的穩定，天下第一號什麼的，真的算不上。
蘇月歪在她爸身邊盤算：“一共要蓋多少棟樓？每棟多少戶。”
“第一期12棟，每棟6層，每層4戶。”
“假使全部入住，就是總共288戶……總價就是二百零一萬六千，首付百分之二十就是四十萬三千二……”
蘇月憂心忡忡：“爸收回來的錢能夠用嗎？”
買地的錢就比這個多了，這不是支出大於收入嗎？
“傻了不是？”蘇長河笑道，“這才第一期呢，這塊地預計蓋兩期，每一期十二棟。錢上麵肯定能覆蓋住成本。”
要說賺多少，那就沒有了，雖然看起來好像刨除掉買地的錢，還能有一百多萬，但是首先蓋房子建材就是一大筆，其次員工們買房的錢十年八年才能還上來，相當於廠裡投進去的大幾十萬也耗進去了。
他要是真想賺錢，這大幾十萬乾什麼不成啊？留在廠裡拓展業務，都比蓋二期房子來錢快。
這個項目本來就不是為掙錢。
“不過，為了多回籠一部分資金，每一期都會留兩棟樓，對外售賣。”
賣給外人就沒有廠裡的優惠了，首付至少付百分之四十，剩下的百分之六十也需要在收房時一並結清。
此外：“一期和二期中間門留了個區域，是用來做商業街的，將來兩排門麵房，出租也是一筆錢，細水長流嘛。”
蘇月徹底服了：“竟然還有商業街？”
“那當然！你不知道咱廠裡多少人嗎？現在就五百多人了，按五百人算，到時候把家屬接來，一家按四口人算吧，那就是小幾千人。這麼多人，衣食住行，哪樣不要消費？”
這都是市場。
蘇長河說著說著還想起來了：“不光出租給商戶，小區裡還得留兩個地方，一個是幼兒園，另一個是社區醫院。”
醫療、教育這兩塊，永遠是需要重點關注的事，除了幼兒園，這附近有啥學校來著？也得提前接觸接觸，等員工們家屬過來，孩子的入學也是一件重要的事。
蘇長河起身，拉開門，叫許家茂：“家茂，盛世嘉園的概念圖還在會議室吧？你幫我拿過來一下，我來補充兩點。”
許家茂身為第一助理，辦公桌就在廠長辦公室門口，他道：“在，我這就去拿。”
概念圖很大，大概有一張A1紙那麼大，貼在一塊木板上，木板的上邊正中間門兩側對稱的位置打了兩個孔，係著一根繩子，看得出來，剛才在會議室，大概是被懸掛著。
蘇長河接過木板，拿到辦公桌上，拿起一支鉛筆，在圖紙上補充。
蘇月湊過去看，龍城心裡實在好奇，也默默跟上。
隻見白紙正上方寫著四個大字“盛世嘉園”，下方就是簡易圖紙，從圖紙上能看到，中間門是一條商業街，兩側分彆標著“一期”、“二期”的字樣。
每一期有十二棟樓，樓房間門錯排列，中間門穿插著樹木涼亭，以及休閒活動區。
蘇長河安排完社區醫院和幼兒園的位置，指給閨女看：“到時候裡麵都種上果樹，一方麵做綠化，另一方麵，果樹多好，又開花，又能吃。”
“像這裡，”他指著其中一個休閒活動區，“這裡就放一些健身器材，什麼單杠啊，蹬力器啊，跑步器啊，都給安排上，能玩又能鍛煉身體……至於這一塊，放個滑滑梯，給小孩兒玩。涼亭裡就做點石桌石凳，平時乘涼啊，下棋啊，老太太們邊擇菜邊聊天啊，都行……”
“還缺啥不？”蘇長河問，蘇月有模有樣地想了想，“沒有自行車棚！”
“哦對，這個是得有。”現在的主要出行工具還是自行車，不像後世，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有汽車，直接放地下車庫。話說，要不要整個地下車庫？
蘇月對上她爸的眼神，莫名懂了他在想啥，她製止道：“不用了吧？條件不成熟。”
現在內地還沒有哪個地方有地下車庫，就算想整，也沒有建築方會啊，萬一把地方給挖壞了，啥設計都白搭。
行吧，蘇長河放棄這個過於超前的想法，不搞就不搞，現在才八十年代，到汽車盛行，怎麼也得一零年。那時候到現在都快三十年了，他能管到員工們前三十年的生活，後三十年可就顧不上了。
蘇月又提了一個意見：“小區裡的衛生咋辦呀？”現在還沒有物業，“還有像是樹木的修剪維護，健身器材的維護……”
“安排人啊，放心吧，隻要發工資，肯定有人願意乾。”
光是員工們的家屬，人家要是跟過來，肯定沒工作呀，有個打掃衛生倒垃圾的活，彆看聽著埋汰，你就看吧，隻要放消息出去，說要招人，鐵定有人報名。
“那應該就不缺啥了……好想快點看到房子建起來呀，”蘇月做了個向上的手勢，“嗖嗖嗖，拔地而起！”
想早日看到房子的可不止蘇月一個人，凡是今兒參加會議的員工，有一個算一個都心情澎湃，久久不能平複。
這可是房子呀，當初到廠裡來，誰不知道這不是國營廠，就是私人集體辦的廠？
當時進來的人本身就沒工作，輪不到他們嫌棄工作，後來拿到工資，有點意外之喜，國營廠還拖欠工資呢，他們廠的工資比國營廠還高，待遇還好！
這就已經值得他們慶幸了，萬萬沒想到，這才兩年呀，不，甚至不到兩年，廠裡竟然要分房了！
參加會議的是各部門領導以及員工代表，等下午下班，他們把事情宣布出去，廠裡那才叫一個熱鬨。
有人沒聽懂，還在追問：“啥啥啥？啥意思？”
“長個腦袋就知道吃是吧？讓你多讀讀書，多讀讀書！意思就是，廠裡給咱蓋房子，咱錢不夠，就先出一部分錢，剩下的算欠廠裡的，每個月發工資，從工資裡扣一半，扣完算完！”
“哎對！沒錯！就這個意思！”
“那咱要出多少啊？錢太多俺沒有咋辦？”
“黑蛋你好意思說沒有？你小子開車，還有出差補助，上個月拿了有一百三四了吧？還說沒有？”
黑單摸摸後腦勺，嘿嘿傻笑：“俺也不曉得要出多少錢呀？”
“不多！”宿舍裡，參加過會議的工人代表站在中間門，四周坐滿了人，都在聽他說，他邊比劃邊說，“首先要出……五分之一的錢，也就是……”
這個兵哥文化水平也不太高，解釋不出來，索性他把廠長舉例的數字記得牢牢的，他說：“……廠長說了，房子分兩種，一種是六十平，一種是八十平。假如黑蛋你要最小的六十平的房子，首先就要拿1200塊……”
“這麼多啊！”人群發出一陣驚呼。
“哎呀不算多，你們就說要是回老家起房子，一家子住得多少錢？我不知道你們老家什麼情況，反正我老家，一間門屋子怎麼也得兩百！咱現在在廠裡乾得多好，舍得回老家嗎？”
那肯定不舍得？這麼好的工作，部隊裡還有不少人沒排上呢，他們隻要一走，立馬就能招到人。
“這不就得了？咱們既然打算以後都在廠裡乾，媳婦孩子一直留在老家也不是事兒啊，你們就不想晚上抱著媳婦睡？”
宿舍裡發出哄笑，黑蛋叫道：“俺還沒媳婦呢！”
“沒媳婦就更得有房子，你這有房子有工作，還怕找不到媳婦？要不然說了媳婦，讓人往哪兒住？你給她接到京城來，外麵租個房子，一個月租金起碼二十！這錢還是給人家的，那還不如買，買了房子就是自己的，住著也舒坦……”
有人想到自家一直在老家的媳婦孩子，確實動心了。還有人想到家裡爹媽，在這裡乾活，什麼都好，就是離家遠，沒辦法照顧爹媽，要是把爹媽接來，自己一個月工資就算扣掉一半，剩下的還有四五十，家裡用儘夠了，要是自己再多乾點，每個月還能攢一筆。
也有人猶豫不決，畢竟不是一筆小錢，而且現在這樣，每個月能寄回家七八十，家裡還有地，吃用不花什麼錢，一年到頭，少說能存下七八百。要是買了房子，以後每個月可就不剩什麼錢了。
工人代表就說：“反正大家自己好好琢磨琢磨，這可是大事，自己拿不定主意，就打個電話回家和家裡人商量商量，這時候就彆省這個錢了！”
他又提醒：“要是想買，可得趁早，廠長說第一期隻有240戶是對咱們工人賣的，咱廠裡都多少人了？五百多！這還不算，咱是屬於盛世集團下麵的，大家知道吧？”
知道，那字兒就寫在生產樓的大廳牆上呢，每天上下班，都能看見。
“盛世集團下麵可不止咱們一個廠，廠長他們老家還有一個，不過那個不在京城，不參加這次分房，但是炸雞店在呀！炸雞店你們知道吧？就京城有好幾家，店裡麵很氣派的那個！他們的員工也能買！”
“廠長還說，先進廠的有那啥……叫優先購買權，意思就是，進廠一年以上的人可以先報名，超出時間門，沒報滿，剩下的其他人再報名。遲了想買都買不到！”
這話一說，莫名增加一些緊迫感。
這一晚上，廠裡的這些人那個焦躁，見了麵先問：“你打算買嗎？”
電話前隊伍更是排得老長，晚上十之八九的人都沒睡好。
而另一個地方，今晚也在熱烈討論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