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斐怔怔地看著頭頂的天空。
他身處於一個模糊的空間, 四周是虛幻的,像是有雲霧在流動,又好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
腳下是白玉搭建的石台, 周圍有各種倒地碎裂的石條, 不遠處有拱門。
拱門裡麵貌似是一個神殿,但不知道為什麼,尤斐無法看清拱門後的東西, 像是被濃濃的迷霧籠罩著, 隻能看到守在拱門前的伊斯汀。
伊斯汀同樣仰頭看著外麵的戰鬥。
似乎注意到了尤斐的視線, 伊斯汀看了過來, 他笑著指了指某個方向:“聽說你是和他一起過來的。”
尤斐順著伊斯汀的手指看過去, 隻見不知何時海德曼已經變成了銀灰色的巨狼。
此刻那巨狼和水母神獸彙合在一起,水母神獸伸出無數觸手化為平台, 為銀色巨狼提供站立支持,同時銀色巨狼開始撕咬眼前的一切小怪獸。
“……你認識海德曼?”尤斐問。
“嗯, 海德曼是大陸上知名的冒險者, 去過很多危險和詭異的地方, 也和各國各大勢力有著不錯的關係,畢竟很多時候, 那些大人物總是有各種各樣的不便,他和我是一類人,我們就在這片灰色地帶生存。”
伊斯汀似乎很好說話,有問必答。
雖然他的眉梢眼角都透著倦怠, 好像很久沒休息了,又好像負重前行的人踽踽獨行了很久,哪怕他靠在拱門旁,一副很想睡覺的樣子, 尤斐也下意識覺得這是應該的。
尤斐有很多疑問,可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要問什麼。
問貝娜公主?
這種事還用問嗎?既然伊斯汀是裁判,貝娜公主才是這場海神戰爭的發起者,那貝娜公主肯定在拱門背後的神殿深處。
問海上的勢力變化?
道拉特曾怒吼過,伊斯汀什麼也不管,可是他真的是什麼都不管,還是他不能管?
貝娜公主名義上身體不好所以常年留在千島海域修養,受到西風之主的庇護,但真實情況也許是反著的,貝娜公主將西風之主伊斯汀當做了擋箭牌?
於是最終尤斐的目光落在了正在指揮紅公主號,和眾多海船戰鬥的貝米公主身上。
“貝米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她是什麼?祭品?還是參賽者?還是即將誕生的海神?”
伊斯汀抬眸,他笑了笑,笑容舒展開,像是在陽光照射下展開花瓣的太陽菊,透著一抹舒心的感覺。
“我喜歡和聰明人談話,尤斐,你比你父親要聰明多了。”
尤斐沉吟了幾秒,他沒見過霜花大公,但在離開霜花公國時,他也算隔空和老父親鬥了一次,他並不覺得便宜父親是個笨蛋。
“父親不需要太聰明,也不能不聰明,他的身份和位置決定了他在需要的時候做出正確選擇就行了。”
尤斐用客觀而公允的語氣回答。
伊斯汀略微詫異地挑了挑眉:“你這話聽著有點耳熟。”
曾經有個人也能這麼置身事外、用非常冷靜的語氣評估著當前的局勢,哪怕那時候已經火燒眉毛,下一秒就會被燒死了。
尤斐不知道伊斯汀話裡有話,他隻是驕傲地抬起下巴:“因為正確的道理是相同的。”
伊斯汀下意識地反問:“你怎麼知道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尤斐聳肩:“不是的哦,不是我選擇是正確的,而是很多人都選擇這條路,它就成了正確,它所蘊含的理由也變成了正確。”
伊斯汀沉默了幾秒,淡淡道:“我聽人說,真理總是掌握在少數人手裡。”
尤斐本能地接了下一句:“所以他們都死了。”
伊斯汀幽幽地盯著尤斐。
尤斐打個哈哈,他想到了大學者和伊斯汀的關係,有些尷尬。
“你將我拉過來做什麼?”尤斐試圖轉移話題。
他看著還在外麵戰鬥的水母海獸,體內的魔力還在被持續抽取著,隻不過在抽取的同時還吸收著四周龐大的海洋能量,勉強達到了一個均衡,所以尤斐還有心在這裡和伊斯汀嘰嘰歪歪。
“如果沒什麼事,我想去戰鬥。”
尤斐更想用眼前這個巨大而瘋狂的角鬥場,來為自己未來血脈深度覺醒後的形態做提前規劃和實驗。
伊斯汀笑眯眯地說:“我拒絕。”
這下輪到尤斐幽幽盯著伊斯汀了。
“要學會尊老愛幼。”伊斯汀懶洋洋地說:“你又不是這片海洋上的人,何必摻和海神之戰?還是說你想永遠地留在大海上?你父親會氣死的。”
尤斐一下子生氣了:“我父親怎麼想關我屁事?而海神之戰又不是我要參加的,我莫名其妙成了參賽者,難道你要卡著讓我最後輸掉成為新一任海神的墊腳石嗎?那也太過分了!我明明勝率很高的!”
伊斯汀又瞥了尤斐一眼。
伊斯汀的眼眸是海藍色的,比起貝米公主那種清淺的大海藍色,伊斯汀的眼眸裡的情緒如大海的脾氣一樣多變,一會看起來很深邃幽冷,一會又顯得格外透徹。
比如現在,伊斯汀靜靜盯著尤斐,眼眸透徹得像是要將尤斐一寸一寸剖開,讓尤斐渾身不自在。
“……你乾嘛這麼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