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碎金折起書信,微笑:“自然是往北邊送。”
但事情得一件件地辦,得先把眼前唐家堡的事規劃好。
好在唐家堡不算大,葉家家學淵源,楊先生也在葉家堡很多年了,一直是葉碎金父親最倚重的人,都對軍堡建製了如指掌。
眾人一起商議,修改,最後定下了最終的方案,安排好了人力物力,葉碎金便把塢堡的事交給了葉五叔和四郎、五郎,又對七郎、九郎、十郎道:“你們好好跟著學,彆不當回事。若學不精,以後就永遠給彆人當小跟班,彆想單獨領兵,獨掌一麵。”
葉碎金說著“你們”,眼睛盯著的卻是十郎。
十郎原不耐煩這些事,他隻想領兵出去撒歡砍人,被葉碎金盯得一縮脖子:“知道了。”
兄弟們哈哈大笑。
又給唐家堡更了名,因唐家堡地處慈丘,唐州的最北,從此喚作唐北堡。
十郎:“就改一個字。”
眾人又笑。
雖隻改了一個字,可唐家堡從此易姓,換了主人。
笑完,葉碎金道:“先生、三郎,隨我一起北上。”
她的指尖在輿圖上劃過,在某處敲了敲:“走,我去會會關將軍。”
天越來越涼了,關將軍譴了人去京城催過冬的軍資。
雖然西邊現在更重要,但也不能為了西邊就耽擱了他這邊。戶部的人個個像三條腿的□□,隻吃不拉的,必須得踢著踹著,才肯吐一些出來。
這日他在行轅忽然聞得稟報,鄧州葉家又來人了。
葉家人做事十分接地氣,有眼色。關將軍對他們家人印象頗不錯。且看京城的反應,皇帝顯然也是同感。
他問:“來的是誰?”
親兵道:“是從前見過的姓楊的幕僚,帶了一位年輕郎君,姓葉。還帶了一個女子,甚美。”
親兵也是嘴欠,非來一句“甚美”,關將軍就想歪了。
因葉家每有事從這裡過,都不忘給他帶禮物,這次難道是送女人來了?
雖然聽親兵說了“甚美”,可當那女子來到廳中拉下兜帽,關將軍還是看直了眼。
這禮物好!甚好!他願意收!
不想那女子豪不嬌羞,迎著他的目光,眉眼間透出一股英氣,揖手道:“見過關將軍,在下——鄧州葉碎金。”
關將軍卡住了。
這名字耳熟,那不是……今年新鮮熱乎的鄧州節度使嗎?
葉碎金在成為皇後之前,不,應該說在被文官集團逼退後宮之前,她一直都是拋頭露麵的。
男人這種火熱的目光她早就不知道看過多少,並不以為忤。
言辭上她還客氣了。
因鄧州雖小,可她這個刺史的官名之後,還加都督、使持節,是節度使,級彆上其實高於關將軍。真論起來,關將軍在她麵前還得自稱一聲“下官”、“卑職”。
但實際上,她又的確是個很小的小節度使。名義上隻實控鄧州一地。
養兵得有地盤,因有地盤才有賦稅,才養得起兵。所以地盤小,可知兵力就不會多。
關將軍卻是晉帝麾下武將,品級上雖然比葉碎金低,他背後卻是大晉,兵力上還真不是葉碎金現在能比的。
故而她用了江湖切口,自稱“在下”,避開了官僚係統的等級,同時表明了這趟來,並不是“鄧州節度使”的公乾。
要真論起來,一個節度使沒有皇帝旨意,也根本不能瞎跑出自己的轄區。雖然現在大家實際上都亂成一團,到處瞎跑,互相攻伐,也沒人能管。
總之葉碎金一句話表明了身份和態度,關將軍壓下失望,抱拳還禮:“原來是葉當家,久仰。”
不提官職,隻敘私交,大家有什麼話私底下都好說。
待落座,寒暄完,葉碎金表明來意:“押了一批南貨過來給將軍看看。”
關將軍大喜:“葉當家會辦事!”
蔣引蚨作為生意人,十分有眼光。待楊先生將貨品清單呈上,關將軍看了更喜,因都是北邊顯貴們想要的精致貨品。
行商這個事情的本質,其實就是將距離轉換成為利潤。
距離越遠,利潤就越高。
關將軍自有路子可以往北邊輸送貨品。
如今燕雲十六州被割給了北地胡人,因隔了一層,不像從前來往方便了。可正因如此,南貨運過去,利潤更高得驚人。
關將軍早就想掙這個錢,隻奈何他在南邊沒路子。
上次跟葉家人打招呼,因相交不深,其實也不過是廣撒網而已。不想葉家真個知情識趣,放在了心上。
待親自看過了貨品,果然都是江南精美之物,可想知,運到北邊,就可以大賺一筆。
關將軍歡喜得見牙不見眼,待重回廳中,喚了酒席,他態度親熱了好幾分:“葉當家,咱們怎麼分成,你說。”
葉碎金卻隻微笑不答。
關將軍也靈醒人,立刻明白,大手一揮:“葉當家想要什麼,儘管說,除了鐵,什麼都行。也不怕叫你知道,我與陛下,乃是表親。”
葉碎金對晉國前期人物不熟悉,更熟悉後期幾個與趙景文合作過的皇子。這個關將軍後麵也未見名顯,不知道是早早死了還是怎麼。
但他是晉帝表親這件事,楊先生第一次陪著葉四叔上京城的時候就從護送他們的偏將嘴裡知道了。
鐵當然想要,但鐵的管製太嚴格了,彆說關將軍,便是晉帝的長女大公主也不敢走私鐵給彆方勢力。
這點葉碎金很清楚,所以她的目標不是鐵。
“關將軍是明白人,我便直說了。”葉碎金道。
“我想要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