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第二次來到河口,便感覺到了變化。
烏合之眾的麵貌比從前好很多了,很有些樣子了。
趙郎君還是有些本事的。
這次他又帶了葉碎金的手書過來。
為了安趙景文的心,這次葉碎金忍著肉麻,頗用了些煽情的字眼。鼓勵他在外打拚創業。
“女子常易困於後宅,生兒育女,操持家務。一生所見,止於院牆之遠。幸君生為男子,天地廣闊,無有不可去之處,無有不可為之事。”
她寫完,不由歎了一聲。
前世,她雖然不必生兒育女,但後來管理後宮,也可以說是“操持家務”了,且她的人生,最終困於四牆之內。
寫著寫著,竟寫出了真心話。這原本就是前世她羨慕趙景文的。
當年裴蓮的事,忘記是誰說了一句。
【可惜碎金是女兒身,要不然就可以自己娶了。】
倘若她是男的,就可以自己娶裴蓮,與裴澤聯姻。
就不會被趙景文從中得利了。
那樣的話,後來將是全然不同的走向。
趙景文被信裡的文字感動壞了——
娘子懂我。
娘子終究是愛重我的。
她身份高於我,平時對我高傲些,也是做給彆人看的。
畢竟葉家那麼多人盯著她。
趙景文心裡熱乎乎的,又問鄧州情況,秋生還是那一套:“鄧州沒什麼事,主人讓趙郎君放心。家裡人問,她替郎君擋著。”
後一句很妙。
趙景文問:“家裡人問什麼了?是摧著我回去嗎?”
“小人不知道。”秋生一臉憨厚,“主人就是這麼交待的。”
越是含糊不清的信息,越是會讓人有無數猜想。趙景文瞬息腦子裡就有了許多猜想。
他以己度人,自然就覺得,葉家的男人們覬覦他手裡的兵了!
於是葉碎金的那句話,似乎就很好解讀了。
她在保護他!
擊人內心軟肋,原是趙景文的天賦。葉碎金後天修煉,也終有小成了。
趙景文心裡益發熱騰騰——
果然她和他才是夫妻一體。
葉家的旁人,終究與她是隔著的。
這世上,誰能有他和她這樣親密呢?這是父親兄弟都做不到的,隻有丈夫。
所以女子一旦成婚,肯定是得和夫婿一條心的。
“你叫她放心。我就在這裡,好好守著河口,等她來。”趙景文道,“你在這邊待幾天,好好看看,回去仔細給她說。”
他近日練兵,漸有心得。從前葉碎金紙上教的,葉家堡觀摩操練的,開始落到了實際中。
待他練好這支兵,把一百葉家軍還給葉家堡,他的人就能和葉家堡的人切割清楚。叫葉家堡的男人沒法拿走他的力量。
秋生便留下,給大家分了家信之後,自然又和二寶接上了頭。
二寶說:“沒什麼情況。郎君一直在練兵,如今好多了。”
他道:“郎君有些本事的。”
秋生看了二寶一眼。二寶猶自未覺。
一個任務如果分成了幾段,則每一段的人所了解的信息有限,認知就不完整。
二寶接受的任務就是充當眼睛。若有特異之事,可放下一切,直稟葉碎金。
到底特異之事是什麼,二寶一直都不知道,因為特異之事根本未曾發生。現在發生的,都是正常的事。
而若無特異之事,他就什麼都不必做。
則他對葉碎金的命令,便很容易和趙景文一樣,理解為一個女子關心自己的夫婿,使人悄悄照看。
但秋生得到的信息與他不一樣。
秋生已經非常明白,葉碎金和趙景文之間一定有問題,雖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但他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便不能擅自將任務對象“趙景文”視作葉碎金的夫婿。
因夫婿和任務對象,二者之間有個巨大的偏差。
秋生待了幾日,折回了鄧州,又奔唐州,在比陽見到了葉碎金,回稟了河口的情況。
葉碎金滿意:“很好,他好好待在那裡就好。”
明明白白,主人不想讓趙郎君回來。但秋生知道,肯定和趙郎君以為的不一樣。
他想了想,還是說了二寶的事。
“二寶頗多稱讚郎君。”他如實地陳述了這個情況。
二寶自己可能沒察覺到,但秋生察覺到了——比起他上一次去河口,這一次二寶明顯地傾向了趙景文。
書房了安靜了一陣。
過了片刻,葉碎金輕輕笑歎。
“不愧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