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想不想知道你朋友今年最想要的聖誕禮物是什麼,然後親手送給他?”
自稱壞孩子的某隻大貓抖著耳朵,乖乖地詢問:“咦,你要幫我嗎?”
“當然了,親愛的。”似乎是覺得自己拋出的餌料已經釣到了想要的貓咪,對麵的聲音非常明顯地放鬆了下來。他富有誠意地給出了自己的條件,自信十足地等著貓咪追著逗貓棒一路向他的“陷阱”裡奔去,“我會幫你準備一份最完美的聖誕禮物——”
……景會喜歡吧?會比那個假麵超人什麼的還要更喜歡嗎?
飽受假麵超人之苦的大貓動作頓住,尖尖的耳朵豎起,貓科動物與生俱來的好奇天性在蠢蠢欲動:“……是什麼?”
老人故弄玄虛地咳嗽了幾聲:“咳咳,那當然是——”
*
偶爾有時候,犬井戶締也會覺得冷。
雖然他的皮毛足夠禦寒,是天生的火焰操縱者,可以在火中安然自若、自然也可以點燃火焰來取暖,但偶爾——比如現在,他也會覺得冷。
犬井戶締雙手捧著臉坐在木製的雪橇上,身後是裝滿了禮物的包袱。他的身邊是一片遼闊的平原,上麵覆滿了厚厚的白雪,一腳下去幾乎可以淹沒半個他。
細小的雪花還在從天空上斜斜地飄下,森林乾禿的枝乾上蓋滿了積雪,整個世界如同雪景球擺設裡的景觀,夢幻到了虛假的地步。
他旁邊尖耳朵綠衣服的小精靈正在書寫著什麼,時不時抬頭看他一眼。雖然時刻留意著犬井戶締,他書寫著名單的動作卻沒有絲毫遲疑,寫下那些名字的時候無比流暢。
隨著讓人眼花繚亂的字跡浮現在卷軸上,羽毛筆的筆尖在羊皮紙上劃過,發出“沙沙”的細微書寫聲。犬井戶締扭頭掃了一眼,又慢吞吞地轉回去了。
“你在寫什麼啊,伊文?”他打了個哈欠,無聊地揪了揪自己的尾巴,在指尖上搓開了順下來的浮毛,像是吹蒲公英一樣把它們吹飛,“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寫個不停……”
“今晚的那位大紅人指明要的。”戴著綠色的聖誕帽,渾身搭配紅綠相交,尖耳的小精靈筆下不停,“至於這份是給誰的……啊哈,我想今晚我們隻有一位超級來賓,其餘人恐怕還用不上這張十三英寸的羊皮紙。”
——總感覺他語氣好差勁……
穿著標準聖誕老人的服裝,頂著紅色鮮豔的聖誕帽,犬井戶締悻悻地往後撇了撇耳朵。
他對自己平白給人增添的工作量一點都沒有自覺,自然也沒什麼愧疚之心。小孩子哼哼了兩句,又拉了拉伊文帽子上的毛球,堅持不懈地騷擾他:“我要在這裡坐到什麼時候啊?”
伊文把自己的帽子從犬井戶締的手裡扯回來,瞪了他一眼:“正常來說十一點前我們就會完成所有的準備工作,最多到十一點五十,一切都會準備就緒。”
犬井戶締抬頭看了一眼天上懸掛著的表盤,被不小心揪痛的尾巴正自顧自地在雪地上翻滾拍打:“……現在幾點?”
伊文深深地歎了口氣,還是回答了這個比1+1等於幾更淺薄的問題:“不到十一點。”
“——好無聊!”換算出還要等一個多小時後,剛剛還能壓抑著自己安分等待的大貓立刻鬨了起來,“好無聊好無聊好無聊——!”
是有些久,可是魔藥配置還沒配置好,午夜的魔法也還沒開始……
伊文麻木地看著大貓一路翻滾,即使從雪橇上掉了下去也不消停,大而長的尾巴在地麵上胡亂拍打,留下一道道細長的鞭痕。
他忍耐片刻後歎了口氣,卷起自己的羊皮紙插進腰上係著的皮帶裡:“好吧,好吧……親愛的,不要再打滾了,直接說出你的訴求吧。”
他似乎還不情不願地嘟囔了一句“狡猾的貓”之類的埋怨,但犬井戶締很樂意當作沒聽見——他亮著那雙鎏金般的眼睛,高高興興地晃了晃尾巴:“那你等我一下——!”
他跳下雪橇,從雪地上疾馳而過,晚一步抬起頭的伊文甚至隻看見了一條晃動的尾巴從眼前飛過,他整個人便越過了峽穀中間的那條大縫隙,順著木橋來到了位於頂端的聖誕工廠。
這裡是位於南極的永久凍土,風雪永遠不會停止的地方,卻燃燒著足以溫暖所有童心的火焰。
在他的左邊,是被冰雪覆蓋著的山脈,綿延著連接天際;在他的右邊,是一棟木頭搭建的房子,呈弧線形的木質跑道一路延伸到懸崖邊,原木的色澤和從中映射在雪地上的暖橙色光線都讓它看起來相當溫暖,更彆提房頂上的煙囪還正在冒出陣陣熱騰騰的白煙;而在他的麵前——
好像突然走錯了片場一樣,呈現在犬井戶締眼前的是一棟看起來相當平凡的流水線工廠,無數穿著綠色聖誕服的小精靈正來回忙碌著跑進跑出。
他沒有絲毫遲疑地推門而入,在門口張望了片刻後,隨“手”用尾巴卷起了一個不幸路過自己的精靈,元氣滿滿地打起了招呼:“晚上好——!之前要你們幫忙做的東西做好了嗎?”
那位幸運脫離了工作崗位的小精靈正了正帽子,把手搭在他的尾巴上,麵色一本正經:“已經做完了,閣下,以我們驕傲的聖誕效率。”
……聖誕效率是什麼東西?
被震住的犬井戶締有些納悶地看了他一眼。
一年隻工作一天,365天裡隻忙一次的工作,竟然還說得出效率這個詞……
聽到犬井戶締的問話,旁邊路過的小精靈幫著取來了他要的東西,臨走前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那條把同僚整個裹起的大尾巴——
犬井戶締隻裝作不知道他的眼神在對什麼表達不舍,不動聲色地把尾巴藏了一截在身後:“謝謝。”
被他放下的小精靈還不肯走,站在他的跟前,眼睛每隔幾秒就瞥向那條微微晃動、彰顯著主人好心情的尾巴。
“你要來份賀卡嗎?”她殷勤道,“親愛的,我可以幫你拿一份來。想想吧,一封寫滿了美好祝願的賀卡,任何收到它的人都會做一個好夢……”
“賀卡……探病賀卡那樣的?”犬井戶締正在上下檢查著那份禮物,聞言立馬抖著耳朵抬起了頭,“真的能讓人做好夢嗎?”
這兩份禮物彆說出產地和生產商了,他連一丁點生產線上的氣味都嗅不到,上麵唯一沾染的便是冰雪的寒氣。
這應該算是正常的,不會在聖誕節過後化掉吧……
他有些不安地緊了緊抱著禮盒的手。
犬井戶締手上的這份連同這間工廠裡生產出的所有的東西,都是今天即將被發往世界各地的禮物——生產地為北極的聖誕工廠,方式為魔法製造。
“我不太想要賀卡,但是Hiro最近確實經常做噩夢……”
犬井戶締最後嗅了嗅,確定除了風雪的味道之外確實什麼都沒有才安心:“給我張不用署名的賀卡好不好?我聽說聖誕禮物不可以留下名字的。”
小精靈:……
他們發的禮物從不署名,是因為全世界裡往紅色羊毛襪裡塞禮物的人隻有一位,無論是誰,倘若他在聖誕節那天往聖誕襪子裡塞禮物,他的名字便隻有一個——
Santa Cus.
不知道她到底在扼腕什麼,犬井戶締隻是晃著尾巴,好心情地照著旁邊小精靈的動作,有樣學樣地用彩紙和絲綢禮帶將禮物包裝了起來。
小精靈歎著氣摸了摸那條尾巴,還是幫他拿來了一片空白的全新賀卡,又打開了旁邊的櫃子,在滿滿一櫃子的玻璃瓶裡挑挑揀揀。她對著貼在瓶身的標簽看了看日期和名字,最後選了一瓶色澤綺麗的淺紫色、泛著光點的藥水,倒在了那張賀卡上。
在瓶子裡時還是液體的藥水,一接觸到空氣,又立刻化作了如霧般的淺紫色氣體,眨眼間就消失不見。
“……!好厲害……”犬井戶締瞪圓了眼睛,還沒接過賀卡便迫不及待地湊近嗅了嗅。
——是夢的味道!
*
“如果我下去的時候,他們還沒睡著怎麼辦?”
“真誠是必殺技。”
“欸……被大家看到雪橇也沒關係嗎?”
“有什麼關係?”那位被伊文找來的名叫卡爾的精靈比犬井戶締還困惑,“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聖誕老人是真實存在的。”
“這樣……?”犬井戶締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隻好皺著臉認下了他的答案。
懸掛在天空中的時鐘緩緩撥動指針,在隱約傳來的滴嗒的響聲中,卡爾從羊皮紙裡抬起頭來,敲了敲羽毛筆。漆黑的墨水從筆尖滑落,灑在一片白茫茫的北極大陸上,但僅僅不過數秒墨點便消散無形了。
“啊……他回來了。”
犬井戶締正抱著包裝好的禮盒坐在雪橇上。他的身前是正交頭接耳的馴鹿們,身後是一望無際的白色大地,在呼嘯的風聲中,他也跟著回頭看了一眼:“伊文——!”
天空上銀色的分針和金色的時針正緩緩重合,趕在鈴響之前,伊文匆匆忙忙地趕了回來,手裡是一瓶剛出爐的熱騰騰的藥水。
犬井戶締皺著臉,假裝聞不出來它都是由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熬煮而成的,捏著鼻子一口氣灌了下去——在他吐著被燙到的舌頭散熱時,伊文撿起那塊觸感如血肉般溫軟的石塊,確認了上麵的圖樣後,仔仔細細地掛在了駝鹿的脖子上。
犬井戶締身邊的雪橇驟然一重。
伊文和卡爾揮了揮手,接著從懷裡掏出金光閃閃的懷表,像模像樣地打開看了一眼——就好像他真的需要看這個來確認時間似的:“好了,親愛的,我們要抓緊時間了。”
他甩了甩韁繩,依次呼喊起了被牽在雪橇前的馴鹿們:“彗星,丘比特,舞蹈家,跳躍者——”
僅靠四匹馴鹿來拉雪橇的話,哪怕是空車也飛不起來,好在為此而喊來的外援已經就位。
那塊六邊形的石塊正係在為首的彗星脖子上,在它淺褐色的瞳孔裡勾勒出綺麗的光彩。
頭頂是靜靜閃爍的銀河,以明亮的圓月作為背景,雪橇打破夜空的寂靜,伴隨著叮叮當當的悅耳鈴聲,它從懸崖處狂奔而出,似乎承受不住重量般被重力拉著下落了一瞬,緊接著又被四匹矯健的駝鹿穩穩當當地拉著升空,畫出一條美麗的弧線——
“目的地為日本長野縣——現在,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