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誌才試著切割:“太硬了,不好細切。”他想了想:“或許應該在是石墨和黏土混合之後,先切成細條的模樣,再燒製。”
“若是有個工具就好了,”燕綏道:“類似於直接把混合物塞到鐵製或者木頭機關裡,另一頭便能擠出來細條。”
戲誌才若有所思:“回頭我讓人好好思量下怎麼造。”
燕綏頷首:“嗯,有了筆芯,外頭再用木杆圍起來,就不用擔心墨會蹭在手上,鉛筆也不容易折斷了。”
她拿了一塊木頭比劃了一下,示意道:“應該把這芯一根一根地放到木杆的中心裡去。”不過,總不能在裡頭掏個洞吧,那也太麻煩了。
“莊主,這個好辦。”這難不倒戲誌才,他直接用工具在木杆上刨出一個個凹槽,笑道:“到時隻要把筆芯放進凹槽裡,再用膠把兩個木杆粘起來,筆就做成了。”
燕綏欣慰道:“還是誌才思維敏捷,如此就有勞你了。”
戲誌才的動作很快,壓筆芯的機關雖然還沒做出來,但讓木工把石墨黏土的混合物切成一個個細條也可行。
一人一天切上幾百個不再話下,何況燕綏撥給他的木工坊有四十五人之多。雖然多是流民中選的擅長手工活的學徒,但這種簡單的活計都能做得。
戲誌才讓人把木杆刨出一個個的凹槽,再切為成年男人手掌的長度,十幾個人全速動工,幾天就做出來了上千個。
其實最費時費錢的反而是粘合木杆的膠。戲誌才試著用生石灰、蛋清製成的膠水粘合,但效果不儘如意。
他試著製作粘性很強的魚鰾膠,但這東西搗爛太費力氣,河魚出產的膠也很少,成本高昂。
最後隻得用了豬皮膠,豬皮也不便宜,經過蒸煮、搗爛和過濾之後才能得到。好在一根根鉛筆體積小,用的膠很少。
“要製膠還是得用橡膠樹才行,樹皮割開就有乳汁,稍稍加工下就能成膠水。”說到膠水,燕綏在記憶中搜索良久,終於想起來去泰國時候導遊介紹的知識。
可惜了……
橡膠要種在熱帶地區,有的橡膠樹甚至低於十八度就不能生長,就算兌換了樹種也無用。
燕綏退而求其次,準備開春的時候兌換橡膠草。這東西根含乳汁,也可提取橡膠,生長環境要求也不高,在新疆那邊的河灘、水渠旁就有很多。不過三國時候新疆還是匈奴等胡人的地盤,去尋過於麻煩,倒不如兌換。
戲誌才給燕綏算了一下賬,用鉛筆書寫相當持久,用下來成本比毛筆、墨汁和硯台省下十之八/九。
聽完戲誌才的彙報,燕綏痛快地表示:“儘管做鉛筆,不用擔心賣不出去。有一個經濟學規律,想必誌才也觀察到了,所謂的規模效應。”
“莊主的意思是出產越多,單個成本壓得越低?”
“正是,試想誰不想讓自家孩子讀書習字,日後有出息呢?”燕綏覺得鉛筆在全國都很有市場:“就算不是為了功名,識得字也更好在城裡謀生,大字不識的人連訂契約都稀裡糊塗被人欺騙,吃過苦頭的老人們省吃儉用也想讓孩子上學堂,這鉛筆的銷量絕不會局限在我們的學堂。”
戲誌才表示讚同:“比起買一套筆墨紙硯的昂貴支出,一支鉛筆咬咬牙也就買了,能讓孩子學會常用的幾百字也是好的。”
“是啊,筆墨紙硯一開始配備就要一大筆錢,攔住了多少人。”燕綏歎道:“更何況後麵還要源源不斷地買紙和墨。”
戲誌才思考了下:“鉛筆耐用,能寫很久的字。而且若是鉛筆真能賣出上萬支,成本還能壓低,隻是這東西用起來畢竟和毛筆書寫不同,不知道能否被廣泛接受……”
“放心,這麼實用的東西一定可以大賣。”燕綏給鼓勵戲誌才道:“若是賣不出去,我們在學堂裡作為福利免費推行也可,隻要人適應了,自然就會買下一隻。”
戲誌才一下子打開了新思路:“免費推行?”
古代貧乏,哪有商家和後世一樣不計成本地搶占市場。
燕綏簡明扼要道:“先營銷,憑低價壟斷了市場,日後再提價,誌才隻管放手去做,銷路就由我來吧。”
“莊主真是高瞻遠矚,不被眼前事拘束,某遠不及也。”戲誌才由衷歎道。
“誌才太謙虛了。”想到自己搭建的工坊,燕綏強行踮腳,拍著戲誌才的肩膀展望未來,振奮地規劃著藍圖:
“日後,咱們紙坊繼續擴大化,高端紙賣得更貴,低端的黃紙就走薄利多銷的路子,甚至可以不盈利,先把銷量大量做上去。未來有朝一日,說不定人人都讀得起書。人人有教化呢。”她甚至想到了一個鉛筆和黃紙搭配打八折的主意,針對性地對稍有餘錢、但不夠買筆墨紙硯的富農營銷。
受燕綏的情緒感染,戲誌才也覺得乾勁兒十足。不出五日,數千支鉛筆就在田莊的工坊生產了出來,先以糧票兌換的方式在雲夢田莊和範黃莊內推行。
雲夢田莊的中心設有名為“超市”鋪子,裡麵有各色的物品,兩個莊子的村民可以憑借糧票和銀錢在裡頭采買。
比如普通的筆和一份墨汁各要十五張糧票,鉛筆在超市上架的時候,隻定為三張糧票。這對百姓來說,便不是什麼負擔了。
再讓夫子在課堂上要求剛學字的,都先用便宜的鉛筆,鉛筆立即在莊子風靡了起來。不但小孩人手一隻,連好學的大人都給自己買了筆。
城裡的學堂更好推廣,許多人囊中羞澀,買不起的幾百錢的筆墨,便采買學堂門口隻要二十錢的鉛筆。
不過陳宮很為後一代擔憂:“用這樣的硬筆書寫,日後寫毛筆字怕是不熟練。”
“放心,若人有天賦,不會被鉛筆耽誤的。”燕綏笑道:“比起字跡美觀的問題,還是先讓人讀書識字優先。”
總歸這樣能習字的人變多了,陳宮也不好多說什麼。
此時在法正的追問下,差役表明這書名為《東周列國誌》,乃是一部小說。禮物是縣丞準備的,想來下部還在陽城縣。
法正好奇:“什麼是小說?”
差役也不知。
法衍道:“街談巷語、道聽途說,由人書寫編纂出來,便是小說,不可與史記混為一談。”
“你們縣丞,真的邀請我去做主簿?”法正可不管小說並非“大道”而不被父親認可。隻覺得故事好看,有些故事結尾總結的道理也不錯,比《孟子》、《春秋》有趣多了。能寫出這般有趣的書,還要邀請自己去做官,想到此,法正不由雙眼發光,灼灼看著差役。
差役連忙從懷裡掏出蓋著官印和燕綏私章的聘書:“鄙人豈敢欺瞞郎君,千真萬確啊。”
得意洋洋地抱著聘書,法正雙眼亮晶晶的,一口答應了:“既然如此,我們就擇日出發吧!”
“不可。”法衍直截了當地表示了反對:“你才多大,真是胡鬨!”
法正不服氣道:“古有甘羅十二拜相,我怎麼就不可以?”
“洛陽紛亂,你忘了先前說的,袁氏兄弟在京城大肆追捕宦官,像你這樣臉上沒有胡須的人都慘遭殺害了?”
“可是袁氏兄弟都逃離洛陽了啊。”法正小聲說:“再者我去的是陽城,又不是董卓把持的洛陽。”
“陽城距離洛陽太近了,”而且來找自己年僅十三歲的孩子前往陽城,必然另有所圖。隻是法正自尊心太強,他也不好直說對方打著法正的名義,其實是為自己而來。
法衍心中也有些不解,自己雖然曾任司徒掾、廷尉左監,但因為得罪了宦官在家中賦閒了好幾年,竟然還有人記得自己不成?他怎麼對燕綏毫無印象?
他安撫法正:“你先彆急,待為父寫封信給這位燕縣丞問個清楚。”
法正狀似乖巧地答應下來,夜裡卻偷偷拆了父親的信。
翌日一早,在驛館歇息,等待拿信回去複命的差役沒等到信,而是等到了背著一個大包袱,腰間佩戴長劍的法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