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宮長歎一聲:“諸侯不力,漢室不幸啊。”
一片沉默中,戲誌才目光灼灼看向燕綏:“日後統領天下群雄以撥亂反正的,當屬莊主啊。”
“誌才謬讚了。”這不是謙詞,燕綏此時是真心覺得統領群雄也太抬舉她了。在三國中爭得一席之地,任務已是道阻且艱了。
三國時代大大小小諸侯爭霸,此時討伐董卓的十八路諸侯,還不到天下勢力的一半。
她看向眾人,卻見荀彧麵上浮現出了深思的表情,陳宮和許褚都是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
燕綏手中一頓:咦?難道大家還真這麼想的不成!
郭嘉搖著羽扇,麵上一派雲淡風輕:“局勢混雜,莊主覺得下一步當如何?”
燕綏暫時拋開雜念:“這是我想和大家說的,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軍閥混戰、互相攻訐的時代即將到來,最後殺到隻餘三國。就算現在是朝廷的忠臣,在日後混戰中也很可能搖身一變成為加害者。一如孫堅殺了南陽太守張谘,曹操發兵屠殺徐州。
郭嘉猜到了大半:“莊主這次召集大家,就是為了討伐董卓時積蓄到足夠的力量吧。”
“正是,底線是有自保之力,庇護住潁川百姓。”燕綏道:“挑戰則是——”她傲然一笑:“在亂軍之中,殺了董卓,奪回天子。”
她沒提挾天子以令諸侯,能有斬殺董卓和救駕之功能讓名頭響徹天下了。若是挾天子,且不說不能同文武百官抗衡,連彆的諸侯來搶奪天子都足夠讓她焦頭爛額。說白了,還是目前勢力太弱,根本沒挾天子的條件。
法正倒吸一口涼氣,手一鬆,筆差點掉到了地上:莊主好大的口氣!
燕綏以縣令之位謀劃天下,眾謀士麵上卻沒多大驚異之色,反而胸中澎湃,生出無限豪情壯誌來。
“能與我等共謀天下大事的,隻有莊主啊!”陳宮情不自禁起身,對著燕綏長長施了一禮:“能得明公,實乃陳宮幸事!”
燕綏淺笑著將陳宮扶起,亦回了一禮:“日後也要辛勞公台多多指教。”
荀彧在心底歎了口氣,天下諸侯,竟無一人及燕綏者,他推開麵前的筆墨,也起身道:“莊主壯誌淩雲,彧亦願追隨莊主,匡扶漢室,平定天下。”
“文若莫要多禮,日後要多辛苦你了。”
不愧是荀彧,表麵上是追隨我,實際上還是追隨匡扶漢室之主。日後,自己若是和傀儡天子交鋒,就有點難辦了。不過,作為一個不會被禮法束縛的現代人,燕綏自覺有的是法子打破漢臣們對天子的幻想。
不行就扔顆炸/彈,在黎民百姓前來個天罰天子吧,她可不想手下人效忠的是漢室,而不是自己。
先前兩人還有些遊離,這下算是荀彧和陳宮正式認主了。
“既然達成共識,咱們先來定個革命,哦不,振興漢室綱領。”得到兩位頂尖謀士的認同,燕綏差點得意忘形,好在沒人知道革命的意思,她調整了一下情緒,開始規劃目標。
“當務之急,乃是命趙雲同仲康平息叛亂,收編潁川郡、順利的話甚至整個豫州的黃巾軍。”
“叛亂之地有大量無主的土地,來年用以春耕。”郭嘉解其意:“黃巾賊本就以佃農為主,擊敗後讓他們重新拿起鋤頭,行軍屯、民屯之法,莊主我說的可對?”
“奉孝真是深得我心,”燕綏見眾人心裡門兒清,就不多解釋了:
“高築牆、廣積糧,護佑百姓,日後才有能力平息叛亂,未來我們麵對不僅僅是董卓,還有四處劫軍糧的各路諸侯威脅,想要一方歲月靜好是不可能的。”
荀彧道:“我已經和王允約好,一但捷報傳來,便舉薦莊主為潁川太守。”
“文若的能力,我是放心的。”燕綏唇角微彎:“還有一事,大家可知豫州刺史孔伷病了?”
天下分為十三州,豫州為中原的重要一州。統領豫州的便是上任不久的孔伷,潁川郡隻是豫州管轄的六分之一。
“難怪,”戲誌才道:“孔伷愛清談闊論,再怎麼治州能力平平,也該有點動靜,上任後卻是風平浪靜,仿佛沒發生什麼似的。”
陳宮提出:“既然其屍位素餐,莊主可爭取豫州。”
“正有此意。”燕綏唇角微彎:“不過時間短促,我等兵力又少,不如從這病下手。”
郭嘉托著下巴,眨了眨桃花眼:“莫非莊主有藥?”
燕綏含笑道:“正是,過段時日我打算同孔伷做一筆交易。”她話題一轉:
“潁川乃是兵家必爭之地,我們要守住此間,離不得百姓齊心。”
法正伏案疾書,心裡瘋狂呐喊:啊啊啊啊,重要的東西實在太多了,陽城縣和雲夢田莊著實深藏不露!
三言兩語間,竟然要定天下。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職場的可怕之處,甚至對自身能力產生了懷疑:原來我這麼淺薄的嗎?那些誇我聰穎的虛名,莫非都是看在父親昔日為官的麵子上!
“莊主廣收流民、日日施粥,還要興兵,雖然已得到了潁川大戶的一些支持,但耗費實在太多了。”陳宮皺眉道:
“流民到了冬日更多,收編的黃巾賊日日的嚼用也是一個天量數字,直到來年的秋收,軍屯和民屯都是入不敷出啊。”
流民和收編的黃巾賊是天然的勞動力,誰都知道這個道理,但幾乎沒有人供養得起。尤其是流民裡頭身體素質參差不齊,還有許多婦孺老幼,眾謀士就沒見過比莊主更仁善的人了。
陳宮有些擔心這樣的善良反而拖累了莊主:“莊主在陽城威望甚重,就算是離開此地,百姓也會追隨,在潁川也廣有賢名。待拿下太守之位,不如收編流民便停了吧。”
他重重歎了口氣:“明年青黃不接的時候,若是糧食不濟,反而招致怨懟。”
“公台不要擔心,世家豪族的倉廩裡甚至堆滿了腐朽的穀物。”燕綏覺得尚且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再不行還能攻打南陽袁術,來個劫富濟貧:“所以我們奇珍拍賣會,得馬力全開,全力把他們的錢給賺到才行。”
戲誌才笑道:“模具都已經備好了,原料要麼在路上,要麼已派人采購,得到訂單後都能批量加工,存貨也有一些了。”
燕綏提筆刷刷寫下:“白紙、印刷的小說、澡豆、紅糖、金瘡藥粉、酒,還有什麼?”
郭嘉道:“莊子的甘蔗酒能賣出高價,卻十分費糧食,不若日後低價酒一律不賣。”
“物以稀為貴,奉孝說得有理。”燕綏說:“倒是提醒我了,我們可以用蒸餾的法子,讓酒更香醇,這樣獨一無二的酒價格還能繼續提。”
眾人不明:“蒸餾?”
燕綏侃侃而談:“蒸出來的酒汽在蒸餾器的內壁自然冷卻,待滴落收集下來,便形成了喝了讓人熏熏然的燒酒。”
她用鉛筆勾勒了幾筆,得益於素描的底子,將最簡單的蒸餾器給惟妙惟肖地勾勒了出來。
燕綏靈光一閃:“這個簡單,不如誌才速速派人做一個。昨日奉孝不是還嫌棄澡豆味道不好麼,蒸餾山茶花精油的原理是一樣,倒時把精油和澡豆混在一起,味道變得好聞,就更好賣了。”
戲誌才一看便懂得了大半,和莊主確認:“這是鍋體、鍋蓋和底鍋?鍋蓋通過管道與接酒的酒觥連接?這樣冷凝出來的酒能順著管道滴落到槽裡,在酒觥處彙集。”
燕綏笑道:“正是,這個不難吧。”
戲誌才頷首:“和冶煉生鐵時,將碳排出有異曲同工之處。”
恍恍惚惚,幾乎要眼淚汪汪的法正:這個很簡單的嗎?為什麼我不懂。渾然不知他的同僚們,比如悠然搖著扇子的郭嘉、高深莫測的陳宮和一臉清正的荀彧,亦是一點都沒看明白。
“我讓廚娘蒸了肉卷,先茶歇吧。”燕綏體貼道。
“肉卷?”戲誌才眼前一亮:“倒是沒吃過。”
中式糕點難做,茶點就變成了肉卷。熱氣騰騰的肉卷端上來,縱使不重口腹之欲的荀彧都用了兩個。
正好有管事來找燕綏簽字,她便出去了一下。謀士們趁機討論了起來:“莊主寫的這副字究竟是何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