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沉默了半晌,但又尋不得法子,更覺鬱悶。董卓在京城的勢力之大,可以說是隻手遮天,連天子都是他的玩物,想逗就逗,想嚇就嚇,還殺了前天子劉辯和何皇後。
燕綏作苦思冥想狀,半晌道:“既然這網中之魚、籠中之鳥的日子不好過,我有一法,讓奉先再也不受拘束了!”
“賢弟,快快說來!”呂布眼中精光一閃。
郭嘉則上前用扇掩住燕綏的唇,勸阻道:“莊主慎言啊,奉先和董相可是有父子之情,恐惹人議論。”
羽扇毛絨絨的,燕綏忍不住眨了眨眼,看向郭嘉:彆加戲啊,說說就算了,動扇子乾嘛?
“什麼父子之情,他不仁,休怪我不義!”呂布哪會注意到兩人的小眼神,怒道:
“更何況,連孔伷這樣隻會紙上談兵的聒噪文人,董卓都能讓他當豫州刺史,我卻隻能止步於中郎將!”
雖然中郎將的職位不低,但他每天乾得可是侍衛的活!
燕綏則道:“奉先姓呂,丞相姓董,橫刀奪愛之時丞相可念及奉先的顏麵?”
“賢弟說得極有道理。”呂布目光如炬,盯著燕綏道:“有什麼法子讓我擺脫憋屈的日子,儘管說來?”
燕綏道:“我聽說董卓有遷都之意?”
呂布點頭:“沒錯,李儒勸說他去長安,避開關東諸侯,以函穀關天險作為防禦,更能避開在洛陽後方生亂的白波黃巾餘孽。”
他知道這消息最早,是因為董卓在跑之前,交代了一件肮臟事兒給他——把漢代的陵都給掘了,取所有的金銀珠寶。
這種掘人祖墳,尤其是漢家天子墳的事兒,呂布當然不願意乾!
這多損陰德,到時候還要背負罵名。但畢竟在董卓麾下討生活,呂布縱使不願意,也得捏著鼻子乾。因此,怨念更盛。
“長安靠近涼州,待到了涼州奉先更是受人鉗製。何不留在洛陽,關東諸侯為討東和匡扶漢室而來,自會去追擊董卓,而且關東諸侯豈是將軍對手?”燕綏給呂布展望美好的未來:
“屆時你我兄弟聯手,我據豫州,奉先據司隸州,形成掎角之勢,董卓又遠在長安,天下還有誰能撼動我們?”
“這天下十三州,豫州和司隸州富庶數一數二,這樣的潑天富貴,怕是會引來各路諸侯覬覦,莊主不可啊!”郭嘉立即勸諫,焦急道:“莊主慎言!”
又求救似看向呂布:“大丈夫能屈能伸,將軍莫要和莊主一樣衝動,您比莊主見識多,快快勸莊主打消念頭吧。”
呂布連忙道:“奉孝不要害怕,不論是關東諸侯還是涼州騎兵,都是布的手下敗將。”
他也不生氣了,顯然被燕綏畫的大餅打動:“賢弟這番話讓我如撥雲見霧,有茅塞頓開之感啊!”
燕綏:“豈敢當?以後還要多多仰仗奉先呐!”
“這——實在是凶險呐。”兩人同時看向郭嘉,郭嘉歎道:“既然莊主和將軍都作出了決定,嘉隻得舍命陪君子了!”
說罷,起身將三人的酒杯添滿:
“隻是,在行計策之前,還請兩位守口如瓶,莫要輕易被他人知曉,免得打草驚蛇。”
“那是自然,咱今日所言,必不會被第四人知曉。”燕綏欣然應允道:“待時機成熟,我再告訴手下將軍和幕僚。”
見燕綏表了態,呂布也痛快保證:“俺也一樣!”
郭嘉作出請的姿勢:“將軍,請儘飲此杯。”
“我這胸中苦悶在見了賢弟就一掃而空了,不如我們歃血為盟?”
燕綏:歃血為盟,多臟啊,誰沒事要喝生血,鬼知道有多少細菌。
見燕綏眼裡寫滿了抗拒,郭嘉建議道:“待明日我取雞馬狗血來,我們以此為誓,眼下就要殺馬,怕是會讓人多心。”反正明天要見董卓,可以推脫過去,再換個彆的信物。
“行。”呂布高興道:“不過這下一步要怎麼走,還要勞賢弟多多費心啊,我以前最煩養些門客,有了高順天天嘮叨就已經夠煩了,就沒給自己添麻煩。”
燕綏爽朗笑道:“好,這事兒我讓奉孝好好籌劃,一定讓奉先以後無後顧之憂。”
呂布也大笑道:“奉孝一看就是聰明人,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陪著呂布痛飲了一番後,燕綏和郭嘉回到宅子。自從在洛陽開了酒館和客舍後,燕綏也讓人在這邊置了一所臨河的大宅院。
陳宮也交際回來了,迎上來行禮:“莊主和奉孝此行可還順利?”
“比想象中順利多了,”郭嘉聳聳肩:“本以為呂布厚顏無恥,對貂蟬的事情芥蒂沒有那麼深,結果他的怨念比我們預計中多多了。”
稍微演一下,就激起情緒來。
搖著羽扇,郭嘉道:“還以為要去多表演幾次。”
“也是積攢久了,若是平時怨氣少,不會因為貂蟬和董卓離心這麼多。”陳宮歎道:“把一個英雄人物拘束在身邊做十二時辰侍衛,很容易心生憤懣。”
“啊這,我一直把典韋和周泰當侍衛用的……”燕綏反省起了自己。
陳宮忍俊不禁:“莊主此言差矣,兩人都是白身,寸功未立,能守在莊主身邊,本來就是他們的殊榮了。”
典韋也就罷了,畢竟是莊主嶄露頭角之初就請回來的,郭嘉奇道:“侍衛不就以武藝見長,以保護主家為己任,怎麼還覺得委屈了周泰呢?”
燕綏卻道:“等回頭我問問他們,想不想領兵打仗。”
“他們無領兵的經驗,還是以後慢慢來吧。”陳宮建議說:“主公看中的苗子徐庶倒是個能文能武的才人,他領兵駐紮在舞陽縣,把軍屯和政務都處理得井井有條。”
正是有了徐庶在,他才能毫無後顧之憂地入京。趙雲和許褚就走不開了,依舊領兵駐紮在西南的縣鎮上。
燕綏頷首:“徐庶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日後拿下豫州,汝南郡、梁國、沛國、陳國、魯國五國地都有他大施拳腳的地方。”
陳宮笑道:“明日我和奉孝陪主公去拜訪李儒,再由他引薦,去見董卓。”
“李儒可都打點好了?”燕綏道:“此人老謀深算,大事上都影響著董卓的步調,不可輕視啊。”
董卓文有李儒,武有呂布,李儒可不像呂布這般好忽悠。
陳宮笑道:“莊主放心,光您特意前來洛陽一項,已經足夠董卓和李儒信任您了。”李儒怎麼可能想到孔伷出兵隻不過是一場戲呢,而且配合這出戲對他又沒有好處。
翌日,燕綏便攜陳宮、郭嘉拜會了李儒。
李儒雖然名聲不太好,卻也是個風雅的文人,對散發著清香味的茶葉禮物很滿意。一邊煮酒,一邊和三人吟詩作賦了起來。
當然,這其中的主力是郭嘉和陳宮。
看著李儒吟著詩句,心情極好的側臉,燕綏不得不感歎:這人在董卓陣營裡是憋壞了啊,身旁都是一堆舞槍弄棒的老粗,又不好和朝廷其他文臣親近。
不過,他為什麼不和賈詡引為知己好友呢?
過了李儒這關,到了董卓那就輕鬆多了,就是看著董卓那癡肥的身軀,郭嘉覺得這造成了嚴重的眼睛傷害。用莊主的話來說,或許可以稱為工傷吧。
“早就聽說你和我兒交好,是個爽利的人物。”董卓對燕綏很滿意,他平生最愛斂財,燕綏每次送的禮物都很合乎自己心意:“這對珊瑚喜慶又好看,不知道還有沒有更大的啊?”
“聽南部的蠻夷說,他們那還有七彩的珊瑚枝,隻是開出的價格太貴,下官承受不起。”燕綏不動聲色地表明了自己也不是有無窮無儘財力的大肥羊:
“不過他們秋收後還會來做生意,屆時田莊豐收了,下官便立即將珊瑚換來,供相國欣賞。”
“嗯……”董卓微微點了點頭:“你是個忠心的,不像孔伷這個白眼狼。”
“能為公效勞,是下官的榮幸。”燕綏行了一禮,一臉坦然地道:
“董公才是真正為社稷著想之人,甚至不惜背負汙名,行他人不敢之事兒,言他人不敢之語,更是摒棄私心,啟用名士。如今卻被關東諸侯背叛,綏甚是痛心!”
燕綏知道,一味誇讚董卓就太假了,董卓可是聲名狼藉。
這樣一番話,剛剛戳到了董卓的興奮點上,讓其通體舒泰。
董卓歎道:“若是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樣明事理,我就不用每天擔憂了啊!”
陳宮暗暗在心中給莊主鼓掌:莊主這演技,真的是不用他們這些下屬操心。
他們正說著,討虜校尉賈詡有軍情來報。
燕綏眸光頓時一凜,毒士賈詡——莫要壞我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