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2 / 2)

林珩 來自遠方 10969 字 8個月前

“鄭侯野心勃勃,早對邊境數城虎視眈眈。”

“珍夫人傳回消息,昏君本欲西行,繼而北上。不料被鄭攔截,如今困在鄭國。”“西行,北上。”

馬桂陷入沉思,腦子裡一念閃過。莫非要去戎地?

兄弟倆對視一眼,都能看出對方所想。

若是晉侯去了戎地,勢必要惹來麻煩。鄭國中途攔截,反倒是陰差陽錯辦了一件好事。寢殿內,林珩揮退侍婢,僅留許放在殿內。

待殿門關閉,他親自移來兩盞銅燈,照亮鋪在案上的輿圖,

“鄭、晉、犬戎。”

圖上線條分明,清楚標注晉國西北邊境數座城池。

其中豐、皋二城地處要衝,曆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數百年間幾度易主,直至晉國兵勢鼎盛,才將兩地完整納入版圖。

“天子分封,兩城原為戎地。”輿圖旁堆著數卷竹簡,上載開國時分封的領土,明確不包括兩地。

"彼時殷民東遷,荒漠之戎徙入舊城。"

豐、皋曆史悠久,本為殷人建造。曆經百年,城池不再適合居住,殷人集體東方遷進入鎬地,戎人占據這片土地。

"放翁,我在上京翻閱史書,見到過成王旨意,言未封之土無主,可奪。"

"確實如此。”許放頷首道, “豐、皋曾為戎占,惠公開疆驅逐戎人,將二城納入晉地。惠公薨後,鄭國趁喪期搶奪城池,其戰不義,國人皆憤慨。孝公繼位後,發兵奪回兩城,入鄭百裡,割當歲粟麥,掠羊馬逾千,奴隸數百。"

許放學識淵博,不亞於一本史書。提起晉鄭兩國的戰事,可謂信手拈來。

“此後近百年,兩國頻繁發兵,互有勝負。至烈公繼位,伐鄰國犬戎連戰連捷,豐、皋再未易主。"

晉烈公,林珩的大父,在位

時武功蓋世,氏族鹹服。"烈公薨,今上登位,承餘蔭發兵,伐鄭、蔡大勝,逐犬戎百裡,邊境數年安穩。"

許放實事求是,雖不喜晉侯,卻不諱言他早年的戰功。

追溯二十年,晉侯甚是有為,守成綽綽有餘。沒人能夠想到,不過二十年時間,他的變化如此之大,簡直像換了一個人。

聽著許放的講述,林珩觀覽輿圖,總覺得豐、皋兩地的位置有些熟悉。

他半垂眼簾,手指敲擊桌麵,腦海中的記憶如走馬觀花,突然定格在某一瞬間。敲擊聲戛然而止。

他想起來了。

石涅。

夢境中,豐、皋兩地有礦,以石涅為最。此物能燃,燃燒時溫度極烈,用途甚廣。

"放翁,鄭伯困父君,對我言出詆毀,分明是欺我年少,以為肅州動蕩人心不齊,以為有機可趁。我不能任他輕視。"

"公子,冬日不宜戰。"許放皺眉道。

“我知。”林珩頷首,目光落在圖上,認真勾勒邊境城池。越看越覺得地狹,理應再擴百裡。

"天子壓下請封奏疏,事已傳出上京。諸侯定然各有思量。鄭伯率先發難,餘者必接踵而至。當此時,退讓隱忍皆不可取,當予以迎頭痛擊,方能懲前毖後,殺一儆百。"

鄭侯主動做出頭的椽子,林珩便要以他試刀。

“冬日不宜戰,於晉如此,鄭亦然。鄭侯料定晉不發兵,故肆無忌憚。何妨反其道而行,舍棄戰車,以騎兵深入,命就食當地。毀城拔邑,滅鄭之膽,壯晉之威。"

林珩揮開竹簡,將輿圖移向正中。火光映入他的瞳孔,火舌飛竄跳躍。他所謀不僅是邊境城池,更是西北方的諸侯國。鄭、蔡首當其衝。

“肅州方定,若短期發兵,氏族會否不願?”許放擔憂道。

“恰恰相反。”

林珩單手覆上輿圖,五指緩慢收攏,恰似攥住廣豪沃土。

“晉以戰立國,國人以戰功為榮。氏族要穩固官爵,勢必要戰場立功。智氏、陶氏等如此,鹿氏、賴氏等更為迫切。"

“上萬國人滯留肅州非長久之計。”

“我意組建新軍,此番伐鄭,

正好借勢而為。”

林珩侃侃而談,許放肅然靜聽。直至林珩的話告一段落,他才開口道: “調走國人,臨桓城缺失防守。"

林珩從案下取出一隻木匣,手指點了點盒蓋,道: “越有攻城九械,傳言是際會神女所獲。我亦有機緣,令百工坊打造守城器械,不日可得。運至臨桓,半數兵力就能守城。待掠得鄭國人口,一切迎刃而解。"

"公子,此舉恐被非議。"許放提醒道。

“無妨。”林珩輕笑一聲,出口的話卻令人膽寒, "孝公能為,我亦能為。鄭侯困我父,我不僅要入鄭地,更要滅鄭國,實乃師出有名。"

再者,奪取更多土地,氏族獲取利益,變法的阻力也會減小。林珩不介意刀鋒染血,但能少些麻煩,他更樂意向外揮刀。

"人殺不儘,但能為我驅使,端看手腕。"

這一點,大父駕輕就熟。父君僅學得皮毛,甚至路還走偏。"以力降之,以利誘之,雙管齊下,識時務者必俯首帖耳。"火光下,林珩勾唇淺笑。

膚色白皙,有病弱之態。雙眸幽暗,墨色猶如深淵,蘊藏森冷的刀鋒。

許放看著他,仿佛看到戰場上的先君,揮斥方遒,千軍萬馬如臂指使。

短暫的恍惚之後,他迅速收斂心神,開始認真思量。此計雖有些冒險,但能助晉開疆拓土,公子珩的聲望更上一層樓,氏族再無挑戰可能。

屆時,就算天子壓下冊封,林珩也是晉國之主,無人能夠置喙。

"公子英明!"

當夜,林華殿的燈光始終未滅。

翌日天明,林珩率群臣出城,先觀逆臣行刑,再登高台祭天地鬼神。儀式結束後,他將駕車前往獵場,執弓開啟冬獵。

刑場之上,公子長被拖出柵欄。

粗糙的麻繩捆綁手腳,一端套住脖子。

他呈大字形躺在地上,身下是冰冷的積雪,仰望湛藍天空。

冬日作現晴空,陽光灑在身上,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溫暖,隻有無儘的寒冷。鞭聲炸響,蒙著眼睛的戰馬發出嘶鳴,拖拽戰車向不同方向奔跑。

伴隨著車輪

滾滾,公子長猛然騰空。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暴出一聲怒吼: "林珩,你暴虐殺親,必將血脈斷絕,後嗣無人!"人字出口,化為一聲慘叫。

鮮血膨開,彌漫大片血霧。

黑袍公子立於玄車之上,看一眼飛濺在地麵的血痕,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道:"繼續。"柵欄開啟,有狐氏父子被拖上刑場。

重複的一幕再度上演。

行刑持續一個多時辰,林珩始終佇立原地,氏族分列左右。

國人和庶人圍在刑場四周,起初不敢出聲,唯有心頭鼓噪。隨著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人群中突然傳出一聲暴喝:“殺得好!”

如同大幕拉開,國人紛紛發出吼聲,庶人緊隨其後。聲音彙聚成洪流,驚走聚集的渡鴉,壓過隆隆鼓聲。

麵對這一切,氏族臉色難看,心情異常複雜。智淵和陶裕看向林珩,目光明滅不定。明明身形瘦削,年少病弱,卻給予他們無窮壓力,仿佛巨峰橫亙,威勢更勝先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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