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諸國倉稟歲豐,絕大多數不與晉接壤,此前市貨多存阻礙,有晉越商道則暢通無阻。”
香甜的氣息持續飄散,林珩夾起半塊甜糕送入口中,為甜蜜的滋味翹起嘴角,十分滿意廚的手藝。
“今歲晉地多雨,不僅是肅州城,國內多地麵臨水患,夏糧恐絕收。邊城要提防犬戎侵擾,軍糧不能少,與南境諸國通商勢在必行。”林珩道出心中打算,語氣不緊不慢,有條不紊。
早在同楚煜簽訂盟約時,他就有過多種考量,商路的存在確有必要。
天災、人禍難以預料,國內需要存糧。在大規模墾荒種糧之前,同南方各國市貨是最簡單也是最快的辦法。
“肅州郊田清丈結束,我有意將此法推行國內。屆時破舊
製,並獎勵開墾荒地,三年免稅,五年半稅。田奴數量不足,召集野人開田,設鄉邑安置。並發罪人耕邊,捕犬戎為奴。”
林珩一口氣說完,將餘下的半塊糕點送入口中,細細咀嚼,隨後咽下。
“天災要放糧,墾荒也需有糧,召集野人不能無食,理應多建糧倉以防不足。”
“君上,市糧需金絹,數量龐大。”許放沉聲道。
“公子煜歸國時攜大量貨物,皆出自百工坊。”林珩放下銀筷端起茶盞,感受掌心的溫熱,嗅著沁鼻的茶香,眼簾微垂,嘴角隱現一抹笑痕,“無需多久,南境諸國皆知晉器,必紛至遝來。金絹儘可得,糧穀不在話下。”
在上京時,他親眼見證王公貴族對越絹的追捧,為一匹越絹甘願豪擲千金。
在公子煜入上京之前,越絹固然珍貴,遠不至如此地步。論對人心的掌控,對利益的把握,少見出其右者。
看清楚煜手段,林珩認為商路大有可為,自然要物儘其用。
“督造糧倉至關重要,我欲將此事交給放翁,未知意下如何?”
“君上有命,仆自當竭儘所能。”許放正色道。
“有放翁接手再好不過,我必能放心。另有一事,待會盟結束,蔡國事了,我有意封公子原在北。珍夫人無需再守君陵,可出發與子團聚。”林珩話鋒一轉,提及公子原和鹿珍。
“公子原領兵在外,天高路遠,君上不可不防。留珍夫人在肅州可為牽製。”許放不憚以惡意揣測林原,認為不該放珍夫人離開。
“我既能用他,自然也能殺他。”林珩拿起放在桌上的布巾,慢條斯理地擦拭手指,隨後丟在一旁。他抬眸看向許放,目光深邃,眼底湧動黑潮,恍如無底深淵,令人捉摸不透。
“能者用,庸者棄,叛者殺。我能給予高官厚祿,讓他掌虎符,自然也能儘數收回。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凡叛我者,必血濺法場。”
說到這裡,他發出一聲輕笑,單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敲擊桌麵,一聲接著一聲,好似鼓點,獨成一種旋律。
“我存身之年,晉之疆域勢必擴張,凡有才能者必有用武之地。正如宮門前設刑鼎,商坊前立木,重用公子原專為立信,醒目世人。”
聞言,許放沉默片刻,終於明白林珩的用意。
言而有信,一諾千金。
有公子原和珍夫人在先,世人應知國君言出必行。如此一來,凡懷揣抱負的賢才必願為君上效命。
“再者,以珍夫人的智略眼光,不會容許林原自尋死路。”林珩看向立在桌案旁的銅燈,燈身鑄成仙鶴,長喙銜一枝荷葉,鋪開的葉片托起燈芯,火光跳躍,凝成溫暖的橘紅,焰心處卻包裹幽藍。
公子原或許會犯糊塗,珍夫人絕對不會。與其留她在都城,不如送去林原身邊。一來示恩於人,二來也能成為枷鎖,禁錮不該存在的野心。
“宗室之中,目前唯公子原堪用。女公子樂有智,無奈年紀尚小。公子享等更小,需數年
成長。”林珩分析之後,微微歎息一聲,“人才捉襟見肘。待會盟結束,助公子齊奪回權柄,我將發招賢令,不分國彆出身廣招天下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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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招賢令立足於朝堂,豐盈政治人才,與軍功爵相輔相成,方便進一步破局。
“君上,事情宜緩不宜急。”看出林珩的用意,許放不由得心頭一緊,當即開口說道。
氏族畏懼君上,暫時惟命是聽,卻不能逼得太急。
連番觸碰底線,迫使其退讓,難免會導致逆反,造成無法預期的後果。
“放翁安心,我知道輕重。”林珩坐正身體,笑著開口保證。至於心中如何想,唯有他自己清楚。
晉侯宮外,馬桂乘車穿過長街,在商坊找到蒼金,傳達林珩旨意。
“信鳥不多,現有兩對能用。”蒼金提出籠子,四隻信鳥棲息其中,羽色不算明亮,看似毫不起眼。
“一對就行,君上命送去嶺州。”馬桂想了想,同蒼金商量,“最好有人跟隨,諸事安排妥當。”
認為所言在理,蒼金召來遲和煥,快速詢問過兩人,從奴仆中挑選出一名中年男子,命他跟隨信使一道出發。
“他名鼠,擅長馴鳥,能模仿鳥聲。”
“善。”
馬桂告辭蒼金,帶上信鳥和男子返回宮廷。
他離開不久,蒼化派人來請蒼金。來人奉上書信,蒼金從頭至尾看過一遍,不由得發出冷笑,隨手丟至一旁。
“你回去告知仲父,我自請析出蒼家,已經另立家門,族中來人與我無關。若想見我,讓他們依禮登門。我今為晉國大夫,還想對我呼來喝去,簡直可笑!”
蒼金直言不諱,不留絲毫情麵。
來人被說得麵紅耳赤,訥訥無法出聲,隻能灰溜溜告辭。
“關門。”
“諾。”
遵照蒼金的命令,奴仆關閉大門。
門扉合攏,隔絕庭院內外。
獸首嵌於門上,獸口垂下門環,短暫擊打在門板上,發出一聲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