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最後一個字,林珩停下筆,待到墨跡乾涸,仔細折疊起絹布,放
入一隻木盒內,落下銅鎖。
“來人。”
他的聲音傳出殿外,馬桂在門前領命:“君上有何吩咐?”
“交給越國來人,帶回給公子煜。”林珩指了指鎖緊的木盒,對馬桂說道。
“諾。”馬桂入殿捧起木盒,恭敬退出殿外。
時近傍晚,薄暮冥冥,天邊染上火紅。
信使接到木盒,得知林珩所言,決定立刻動身,趕在城門關閉前離開肅州城。
馬桂親自送他走出宮門,目送戰馬馳遠,在宮門前駐足片刻,方才轉身往正殿複命。
登上丹陛,走到回廊下,他遇見南殿來的侍人。
“國太夫人請君上前去,有要事商量。”侍人道明來意,在殿前等候通稟。
馬桂沒有多問,先一步進入殿內,稟報信使已經啟程,並道南殿來人。
“讓他進來。”林珩正翻開一卷竹簡,頭也不抬,直接開口說道。
楚煜的來信已經收起,玉簡還放在桌上,有字一麵倒扣,隻能看到光滑的背麵。
林珩手中拿著的並非奏疏,而是來自豐、皋兩城的急報,由飛騎星夜送達。
“商旅過境,疑刺探礦場,捉拿十數。查明齊商,並有上京之人。”
齊商,上京,刺探礦場。
林珩合攏竹簡,心中有了衡量。
誤打誤撞也好,有心為之也罷,在鐵器投入戰場之前,礦場必須嚴防死守,不允許內部泄密。
無論來者何人,也不管背後站著的又是誰,來一個抓一個,一個也休想離開!
“國太夫人請君上往南殿,有要事相商。”侍人進入殿內,立刻匍匐行禮,額頭觸碰地麵。
“大母可言何事?”林珩將竹簡推到一旁,看向台階下的侍人。
“國太夫人言,為大覲準備。”仆人回道。
“大覲?”林珩略一思索,當即麵露恍然。
自初代天子分封,諸侯二年小覲,五年大覲,逢大覲入上京朝見天子。
平王遷都之後,上京權威日漸衰落,諸侯並起,大諸侯交替稱霸。在此期間,小覲、大覲雖不斷,諸侯對天子的態度大不如前。
當今天子早年窮兵黷武,其後強索質子,犯下眾怒。各國國君再不朝見,連小諸侯都不入上京。
天子放歸質子至今,這是第一次大覲,關乎是否入上京朝見。林珩身為一方大諸侯,受封侯伯,他的態度至關重要。
想通背後關鍵,林珩輕歎一聲。
難怪國太夫人慎重以待,派人請他前往南殿。
“回去轉告大母,我稍後即至。”
“諾。”
侍人再次行禮,起身後退出大殿。
殿門開啟時,光束落入殿內,在地麵投下光影。
光影向前鋪展,接近台階下方才停住。
屏風兩側設有燈盞,金色燈盤托起夜明珠,珠光柔和,似花朵綻放,驅散日月交替之際的昏
暗。
侯伯,大覲,朝見。
不去則遺人話柄。
去,此前種種淪為笑話。
“計出執政還是天子?”
林珩坐在屏風前,凝視燈盤下的暗影,瞳孔漆黑,幽暗無底。
風過廊下,嗚咽作響。
夕陽餘暉散儘,光影退出門外,如同潮水退去,悄然無聲,不留一絲痕跡。
相隔數千裡外,上京城同被夜色籠罩。
二聲重鼓之後,城門關閉,城頭亮起火把。火光閃爍,連成一條光帶,在夜空下搖曳生姿。
夜風呼嘯卷過,掠過道路兩側的建築,淹沒在長街儘頭。
腳步聲傳來,由遠及近,是兩隊巡城的甲士,在道路上相向而行。
這條街橫穿城東,道路兩旁皆是貴族宅邸,高門大屋,雕梁畫棟,美輪美奐。
甲士路過幾座府邸,府內都是燈燭輝煌,隱隱有樂聲和歡笑聲傳出,分明正在宴飲。
行至道路中段,兩支隊伍正麵相遇,擦肩而過時,不約而同向一側望去。
道路左側,一座大宅包裹在黑暗中,淒涼冷清,燈火稀落,相比一牆之隔的熱鬨,顯得格格不入。
“刁氏府邸。”
“介卿刁泰被關押,至今沒有放出,也不許探望,不知是生是死。”
“慎言,免得惹禍上身。”
“貴族如何與你我何乾,不如早些巡邏,回去還能多睡半個時辰。”
甲士們腳步匆匆,很快離開府門前,消失在道路儘頭。
他們離開不久,道路對麵的府邸內傳出動靜。
伴隨著吱嘎一聲,厚重的大門敞開一條縫,一人閃身而出,探頭環顧四周。
確定甲士已經走遠,該人反手關閉府門,飛速穿入路旁小巷,借夜色掩護向關押刁泰的囚牢潛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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