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都下意識地讓開了位置,讓劉勇全把劉奎把板車推進院子裡。
劉勇全進了院子後,一雙充血的吊梢眼就朝著葉青和伍永兵看了過來,最後視線落在葉青身上,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語氣有些生硬但還算客氣:
“葉青是吧?我兒媳婦兒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就交給你了,隻要你能讓孩子能平安降生,我保證以後會管教好我家老婆子,絕對不會再讓她去騷擾你了!”
葉青等的就是這句話。
她並不是怕劉家或者是臭鬆溝的這些村民,但她下鄉是來插隊的,不是來拉仇恨專門跟本地人為敵的。
如果那劉婆子恨她入骨,天天帶著人上靠山屯去找她鬨,就算葉青再有能耐,被這種無賴給纏上,估計也得被煩死,真要是對這種人大打出手,說不定還要被人指責心狠手辣,總之怎麼處理都不對。
所以葉青肯定是希望能夠跟劉家化乾戈為玉帛,大家好聲好氣握手言和,沒必要相互仇視把關係鬨僵。
本來她跟劉家也確實不存在什麼恩怨情仇,如果不是那個凶手背後搗鬼,他們原本就隻是互不相乾的陌生人。
“可以,孕婦跟孩子那邊我來想辦法,但我有一個要求,我進去接生的時候,身邊不能有人指手畫腳,劉大娘這邊得您多做做工作了,她有點鑽牛角尖了,對我未必放心!”
葉青這話說得相當直白不客氣,劉婆子馬上臉色一沉,又要開罵。
那邊
劉勇全一把就把劉婆子扯到了一邊,一臉陰沉地瞪著自家婆娘:
“你給我安生點,有什麼話,都等孩子生下來再說!這可是老三的孩子,不管怎麼樣,都得平平安安地生出來,不然你就不怕奎子死不瞑目,在地底下都不得安生嗎?”
說到這兒,劉勇全壓低了聲音,對著劉婆子咬牙切齒地吐出了幾個字,
“什麼賬,都得等後麵再算,等孩子生了,王春花跟王家這幫狗娘養的,都給老子攆出去,殺咱們兒子的凶手,也彆想有好日子過!”
劉婆子心下一驚,抬起頭來看著丈夫那雙猩紅陰翳的眸子,怔怔點了點頭。
葉青被劉家大兒媳婦兒領進了一間廂房,一進去,濃鬱的血腥味兒頓時鋪麵而來。
破舊的炕床上,一個大著肚子但渾身卻沒幾兩肉的女人,這會兒麵色煞白渾身無力地躺在床上。
見葉青進來了,那女人朝著葉青微微轉過頭看了過來,但是那眼神裡黯淡無光,看起來已經沒了多少求生意誌。
葉青伸出手來在女人的手腕上探了探,又在肚皮上摸了摸,差不多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這是摔那一腳太嚴重,胎盤部分脫落,加上子宮收縮乏力引起的分娩大出血,這種情況如果不及時刺激宮縮儘快把孩子生下來,不光孩子會在子宮產道內引起窒息,大人也會失血過多休克死亡,情況確實是十分危險。
那個接生婆大概是知道情況不對,跟劉婆子說完話後就跑了,生怕鬨出人命來劉家會怪罪在她的頭上。
葉青將銀針取出來,就朝著一旁的劉家大兒媳婦示意:
“能麻煩您給我準備一壺開水,剪子、縫衣針還有棉線嗎?”
劉家大兒媳婦平時對這個妯娌其實也不怎麼好,但在這種生命攸關的情況下,她還是放下了成見,葉青這邊要什麼,她二話沒說就去準備了來。
葉青把她的銀針、剪子、縫衣針跟棉線都用開水仔細燙過,消完毒之後,就開始如挽劍花一般將銀針一根根熟練地紮進產婦的身體穴位裡。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王春花身上從頭到腳紮就被紮了足足有二三十針。
意識到葉青是在救她,王春花吃力地抬起了手,對著葉青絕望哀求道:
“大夫,彆白費力氣救我了,我不成啦,但是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您一定要想辦法幫我把他生出來!”
葉青有些無奈道:
“孩子有救,你也會沒事,你放寬心,我行醫這麼多年,閻王爺還沒在我的手上搶走過一條命,你隻要想活,黑白無常來了都不能耐你何!”
“你想想你好不容易熬過了這些年,以後也沒有丈夫打你罵你了,把孩子好好培養長大,將來你就能跟著孩子相依為命,過上輕鬆自在的生活。”
“眼看著好日子就在眼跟前,就舍得就這麼輕易放棄嗎?”
一邊撚著針,往針裡麵偷偷渡著治愈係異能,一邊葉青開始給王春花鼓勁兒。
“為母則剛,你的
孩子好不容易來到這個世界,他還沒看過藍天白雲青山綠水長什麼樣呢,你不能讓他白來一遭啥也沒撈著吧?”
“你不得好好撫養孩子長大,等將來看著他上學,工作,結婚,生子啊,萬一這是個天才神童,將來能當上科學家,工程師,甚至是將軍呢,你甘心就這麼把他生存的機會扼殺掉嗎?”
“而且你就不怕,你就這麼撒手,孩子生下來了能不能有好日子過?劉家人能善待他嗎?他沒了爹沒了媽,被人欺負了誰來給他撐腰?”
“你公婆年紀這麼大了,再過幾年就得指望兒子兒媳婦給他們養老,你的孩子他們根本顧不上,到時候誰又能來給你養?你指望你那兩個妯娌善心大發嗎?”
這番話一說完,王春花頓時怔住,久久說不出話來。
葉青長歎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手背:
“不要氣餒,你再堅持堅持,給你自己,給你孩子都爭口氣,替你們倆都掙一個活命的機會!”
王春花眼淚刷刷地就流了下來,她抬手在自己臉上胡亂抹了一把,用力點了點頭,眼神裡多了一抹狠勁兒:
“大夫,我聽你的,我爭口氣!我能行!”
也不知道是剛剛紮的那些銀針起了效果,還是葉青剛剛那番勸慰的話管用,總之,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王春花感覺她身體裡流失的力氣似乎又回來了,精神頭都肉眼可見的好了許多。
葉青看了看王春花的產道後,卻是皺起了眉。
許是還沒到生產時間,所以哪怕王春花的胎盤部分脫落,並且羊水已經差不多流乾了,但是產道卻遲遲沒有打開,哪怕葉青用銀針刺激,效果也不太理想。
這情況,要自然分娩就很難了,如果堅持讓產婦順產,孩子估計等不及出來就得悶死在肚子裡。
但是剖腹產肯定也是不現實的,這個產房太過簡陋,根本不具備動這麼大手術的設備條件。
葉青看了看王春花:“你得做好心理準備,五分鐘的時間,要是你的產道還不能開,我就不等了,得想辦法把孩子弄出來,說不定要在你的會陰處側切,我儘量用銀針麻痹你的下半身知覺,但是肯定還是會疼的,你到時候咬個東西忍一忍,行嗎?”
其實現代產科在接生的時候,臨床上也經常有給產婦側切的情況出現,但是一般都是在產婦生產到一半,出現巨大兒生不出來的情況下,才會不得已對產道進行側切。
這種時候,因為產婦開產道外加宮縮陣痛時間太長,基本上已經疼痛到麻木了,所以再側切時,哪怕不打麻藥,產婦也並不會有太大的感覺和反應。
可王春花的情況又不太一樣,她沒有經曆宮縮和開產道的過程,這時候硬生生把會陰處切上幾刀,把孩子給拉出來,那種疼痛感,就如同刮骨療傷一般,非一般人不能忍。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這時候不管是孩子還是產婦,其實都是在爭分搶秒,葉青必須要在關鍵時刻做出決斷,不然拖得時間長了對產婦對孩子都沒有好處。
王春花聽不懂什麼是側切,但是再疼,還能比她這些年被劉奎暴打更疼嗎?就算更疼,那她也是在為了自己跟孩子掙命,她這麼多年都忍下來了,還在乎再多疼這麼一會兒嗎?
她衝著葉青點頭,眼神堅毅道:
“大夫,不用等了,直接動手切吧,我不怕!”
也就是不到半個小時,院子裡等著的眾人,就聽到屋裡傳來了嬰孩的啼哭聲。
劉勇全跟劉婆子聽到聲音,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屋裡鑽,卻在門口直接被大兒媳婦給堵住了去路。
一個被破舊包被裹著的孩子被大兒媳婦兒抱了出來,劉婆子眼疾手快地就接了過去。
“太好了!是個男娃子,老三有後了!”
劉婆子一扯開包被,看到孩子帶把兒後,立馬就激動得眼眶直冒淚花,就是劉勇全那猩紅的吊梢眼都不由得帶上了幾分笑意。
沒人關心屋裡的王春花好不好,之前在劉家打得不可開交的王家人,這會兒早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葉青把最後一針縫完,剪下棉線線頭後,又查看了一下王春花的身體狀況,確認心跳平穩血壓正常,這才將紮在王春花身上的那些銀針逐一撤掉。
“是個男孩,發育得挺好的,活蹦亂跳一點毛病都沒有,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好好坐月子養身體,半個月後我再來給你拆線。”
葉青把銀針在滾水中燙過後,收回盒子裡,也沒在產房裡繼續逗留。
等她出了屋子,滿院子的村民都安靜了下來,一眾大媽大嬸,更是用驚異的眼神朝著她行注目禮。
葉青看向劉勇全和劉婆子:
“母子平安,恭喜了!孩子雖然是早產,但是身體的各個器官都已經發育成熟了,隻要能吃能睡,在母體裡少吸收的那點營養很快就能補上來。”
劉婆子的表情僵了僵,一時間也不知道對這個葉青是敬還是恨。
葉青也不在乎對方怎麼看她,反正隻要不來靠山屯找她的茬就成,反正以後她也不願意再跟這種人打什麼交道。
“我這邊應下的事兒做到了,劉大隊長,希望您也能做到說話算話,伍叔,我們走吧!”
說著,葉青就率先往外走,那邊伍永兵笑眯眯地抽了一口叼著的卷煙,手背在身後慢悠悠地跟上。
才走出劉家沒幾步,就被身後追上來的一大幫臭鬆溝的村民直接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些村民之前信了劉家的話,還真以為劉奎是這個靠山屯的葉青殺的,可經過那位周家大娘的自來水安利,再加上剛剛葉青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她的醫療水準有多高後,這些村民馬上就倒戈了。
這些村民們都覺得肯定是劉家搞錯了,這個葉青見人三分笑不說,還願意免費給人治病,這麼善良單純的孩子,怎麼可能會是殺人凶手?
而且人家才十幾歲,這麼瘦不拉幾的小丫頭,能把他們家那個膀大腰圓的三兒子劉奎給殺了?這不是淨扯淡嗎?
這會兒大家熱情而急切地攔住
葉青,當然不為彆的,為的就是找葉青看病。
這年頭,誰沒個頭疼腦熱啊,年紀稍微大一點的,這兒不舒服那兒難受都是難免的,基礎病各人得的都不同。
但是村裡找不到人看病,公社那個衛生站也不靠譜,大家都隻能咬著牙捱著忍著,這其中有多辛酸苦楚之後自己才知道。
現在靠山屯來了個小知青,又能治斷骨又能開刀做手術還能接生,這在大家夥兒看來,那就是貨真價實的神醫了,這誰不激動啊?
臭鬆溝的人恨不得把這個小知青從靠山屯給搶過來了,這樣大家要是生病,都能來找這個小知青看,那日子,光是想想就美滋滋啊。
可伍永兵能讓嗎?
這位大隊長雞賊著呢,一看到這群臭鬆溝的人圍上來,就知道他們要乾什麼了,還不等大家開口呢,率先就母雞護崽似地把葉青這孩子拉到了身後,連嘴裡那卷煙都不抽了,一把扯出來扔地上碾了碾。
“都給我往後退退,孩子年紀小沒見過這場麵,你們都這麼衝上來,知道的曉得你們是來找人孩子看病,不知道的人家還以為你們想打架要鬨事兒呢!”
前頭這些臭鬆溝的村民確實抄著家夥去靠山屯喊打喊殺過,這會兒被伍永兵這麼陰陽怪氣,大家夥兒頓時都有些不好意思。
“那啥,伍大隊長,今兒那事確實是我們做得不對,是我們沒搞清楚狀況,被人當槍使了,我們給葉知青道歉!”
“對不住了葉同誌,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把我們這些人今天犯的混事兒放在心上!”
“對啊,您看咱們這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往後咱們兩個生產大隊常來常往,您要是有什麼用得著我們的地方,隻管吩咐,我們要是能幫得上忙的,肯定不打磕巴。”
這些村民也算是能屈能伸,很是能審時度勢了,一看以後有求到葉青的時候,立馬就做小伏低,討好巴結的姿態擺得足足的,生怕葉青因為之前的事兒心裡留疙瘩。
葉青對此倒是沒多大感覺,但伍永兵卻是嘿嘿笑著,整個人都快要飄起來了。
這麼多年了,臭鬆溝屯跟靠山屯兩個大隊互看對方不順眼,搶水搶地搶份額豬搶山林裡的山珍獵物,每年都會因為各種資源的爭搶鬨矛盾打群架,彆苗頭那更是家常便飯。
這還是頭一次,讓臭鬆溝的人對著他靠山屯低頭,伍永兵這會兒的感覺,就跟泡著桑拿一樣,心裡那叫一個熨帖舒坦。
這越發讓伍永兵意識到葉青對於他們靠山屯的重要性,靠山屯衛生站,必須要儘快搞起來,這是他們靠山屯能不能毫無爭議地成為紅旗公社扛把子,最至關重要的一步!
“想看病可以,但是套近乎可不行,我們靠山屯又不是沒人了,人葉知青有什麼難事兒,我們靠山屯自己就能解決,用不著你們臭鬆溝的人來獻殷勤!”
伍大隊長不軟不硬地懟了一句。
要不是怕遞交上去的申請資料還沒審核通過,臭鬆溝這幫人可能會眼紅在背後偷偷搞事兒,他怕是就忍不住
要把他們屯很快就要有衛生站的事兒大肆宣揚出來了。
但這會兒還沒塵埃落定,伍大隊長暫時還隻能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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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到臭鬆溝這群人對葉青這麼熱情,他就知道這幫人都是識貨的,有所求就好啊,說明各個屯子裡的醫療狀況都堪憂,人人都被病痛所困擾,迫不及待想要來個好醫生改善他們的痛苦現狀了。
伍永兵已經可以預見,等衛生站真的建起來後會多麼熱鬨了,以後他們靠山屯都跟借著這個衛生站水漲船高,說不定屯子裡的年輕人都能跟著沾光,成為相親市場的香餑餑!
葉青算是看明白了。
伍永兵這個老狐狸,把她帶到劉家來給王春花接生,化解和劉家的恩怨誤會隻是順帶的,他真正的目的,是要讓她這塊活招牌在臭鬆溝好好搞宣傳打廣告!
連幾十年經驗的接生婆都搞不定的事兒,她這個下鄉知青卻能順利把孕婦和孩子保下來,這一手絕活一露,說服力杠杠的,估計用不了一天時間,她這個神醫的名頭,就能從劉家吹到整個臭鬆溝都家喻戶曉,並且逐步向整個紅旗公社周邊輻射!
以後衛生站建起來後,這十裡八鄉的社員都得上靠山屯來求醫,她這個衛生站站長怕是得忙成狗,光是想想葉青就兩眼發黑,有些想要撂挑子不乾了!
這伍大隊長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把臭鬆溝的人給打發了,伍永兵誌得意滿地帶著葉青回靠山屯,沒想到才走到半道上,就看到伍聰騎著二八大杠找來了。
“可算是找著人了,爸,葉知青,你們倆趕緊快回去吧,鎮上來了好多紅袖章,說是接到了舉報信,要來查你們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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