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她們還是在校生,根本沒經曆過幾次臨床操作呢,還不是被征召到醫院,亂轉在各個科室不說,遇到緊急情況照樣也得進手術室操刀,不斷被壓榨和挖掘著潛力,在一次次的逼迫中不斷成長。
可能孟嘉和顧衛南剛接觸她這種教學模式,暫時會不太習慣,但葉青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多嘗試上幾次就適應了,葉青始終認定一件事,人的潛力是巨大的,就端看你肯不肯對自己足夠狠了,要想突破,不逼一把是不行的。
不管怎麼說,今天催產的那六頭母牛,結果都還算不錯,生出來的幾頭小牛犢很健康,母牛產後狀況也算良好,到三點多的時候,幾頭母牛的胎衣就儘數排出來了,剩下的事兒就屬於產後護理了。
之前葉青就給養殖場的負責人仔細叮囑過要怎麼照顧開刀後的產後母牛,她來的時候也去看過之前她接生的那頭難產母牛了,發現刀口恢複得還不錯,證明養殖場這邊的工作人員確實有把她的話聽進去,並且都一一執行了。
所以這次那六頭母牛接生完畢後,葉青就不再過多逗留了,給負責人把注意事項再說了一遍後,她就帶著兩位學員離開了農場。
等回了靠山屯,三隻一下車就迫不及待想要去打聽今天上午伍月英跟劉梅打架的後續,結果就在這個時候,鄒阿婆卻忽然叫住了葉青:
“青丫頭,上午來了個郵遞員,送來了一封你的掛號信,你快看看是不是你家人給你寄來的!”
葉青頓時愣住了:“給我的?”
她家裡人寄的?那絕對不可能,葉家那幫人都去大西北了,根本不知道她到了蛟潭縣之後到底插隊到了哪個屯子,沒有具體地址,他們的信根本寄不過來。
她立馬想到了之前她寄往申城的那三封信,暗道難道現在的郵局效率這麼高,她給宋老師陳老頭還有那個采購部小哥寄過去的信,才幾天時間就有回音了?
不過等她把鄒阿婆遞過來的信拿到手後,她就感覺不太對了。
天恒少管所?這是什麼地兒?
信封上寄件處明晃晃的幾個大字,把葉青給整懵了。
她遲疑了一下,才把信封撕開,把裡麵的信紙給掏了出來。
結果這一看,葉青就不由得樂了。
滿滿三張紙,上麵歪歪扭扭的字跡,還好多錯彆字,罵罵咧咧寫的都是對葉青背叛她的無儘控訴,不是那小毛賊宋慧蓮又是誰?
原來,這女飛賊被葉青打暈交給老同誌處理後,老同誌按照葉青的要求,把這個小毛賊帶下車,交給了冰城的公安局先進行調查處理。
這小毛賊為了戴罪立功,把她知道的關於平縣火車站那群乞丐幫扒手的事兒都給倒出來了。
之後,楊
老就將這小毛賊給送進了天恒少管所,讓她在裡麵接受封閉式管理特訓。
所謂的管理特訓,就是邊勞動邊學習文化知識,既要開墾荒原水田,還要好好接受老師的文化灌輸熏陶,甚至每周還需要進行文化課的考核,如果考核不能通過,就得接受額外的勞動加訓,總之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慘絕人寰苦不堪言。
所以這姑娘對葉青當日騙她的舉動怨念很大,專門寫了一封信來對葉青表達不滿,同時懷念她當初在火車上無拘無束當飛賊時的悠閒自在日子。
不過,在信件的末尾,這小女賊到底還是補了一段話,說她在天恒少管所吃得住得都挺好,並且楊老還答應了她,隻要三年內她能經過少管所的特訓考核,就能得到解放,還能送她去特種兵團參軍入伍,讓她發揮她在盜賊這方麵的優勢,所以小飛賊雖然有些不滿意眼下的生活,還是決定捏鼻子認下了。
這小女賊口嫌體正直,最後彆彆扭扭地給葉青道了一聲“謝謝”,信封裡麵還附帶了一張小丫頭穿著少管所製服在荒原舉著鐵鍬傻裡傻氣的照片,差點沒把葉青給看樂了。
知道楊老真的按照她的要求,把這宋慧蓮給弄去少教所了,葉青很是滿意,在那種地方改造上三年,她就不信這女飛賊那隨心所欲的性子還掰不回來。
挺好,葉青看了看信封上的地址,沒說不讓她回信,於是她就進了屋,給宋慧蓮回了一封,把她來到靠山屯插隊後遇到的事兒挑能說的都詳細地說了一遍。
末了又問宋慧蓮在少管所還缺什麼,如果有什麼東西需要她這邊幫忙準備的,隻管在信裡麵提,她可以幫忙把東西捎寄過去。
寫完了信,葉青也不打算乾等著了,這個時代的郵遞員跑村的頻率可不高,有時候一個月都不見得能來屯子裡一趟,所以等著郵遞員來給她把信捎走不現實,還是得直接去鎮上郵局寄信更方便快捷。
更何況,葉青也想起了之前在鎮上答應那位郵局大姐“勻”她幾斤花生的事兒,這已經又過去好幾天了,葉青覺得是時候去給對方回音了。
於是葉青又叫上顧衛南去老支書家借自行車,送她去鎮上跑一趟。
顧衛南騎車技術還不錯,又正好放假在家,基本上隨叫隨到,都快成了葉青的專屬司機了。
葉青從地窖裡把她之前種麥子時順手種的一大袋花生給拎了出來,從裡麵倒了五六斤單獨裝在了一個小布袋子裡,然後拎著那一袋子花生就出了門。
顧衛南平時性格直爽,但還是很懂分寸的,看到葉青拎出來的那個布袋子,也沒多嘴問裡麵裝的是什麼,徑直踩著單車就把葉青送去了鎮上郵局。
到鎮上都快四點半了,徐獻珍跟另外一個大姐一邊嘮嗑一邊就要給郵局關門呢,葉青見狀趕緊喊:
“徐姐!稍等一下再下班,我來寄信!”
徐獻珍一聽到聲音就抬起頭來,看到果然是葉青後,頓時臉上就帶著熱情的笑,把郵局門上的鎖頭快速取下來,然後就迎了過來:
“哎喲,可算
是把你給等來了,我差點都以為你要不來了呢。”
說著,這位大姐目光就落在葉青手裡提溜著的那個布袋子上。
葉青也沒藏著掖著,把那布袋子晃了晃,壓低聲音道:
“有六斤左右,到底是多少我也沒稱,您回去自己過一下稱吧,先把我那信給寄出去,彆的事兒一會兒再說!”
徐獻珍趕緊點了點頭,把人往郵局裡麵領。
前麵跟徐獻珍嘮嗑的那個大姐,目光好奇地在葉青和徐獻珍之間打量。
徐獻珍一邊給葉青處理寄出去的信件,一邊朝著那位大姐解釋道:
“秦姐,這個是靠山屯的葉知青,就前幾天上《薊城日報》那個。”
這話一出,那位秦姐頓時眼睛都亮了,看向葉青的眼神十分驚異,大概是怎麼都不信,眼前這個瘦不拉幾的小矮子,竟然就是報紙上說的那個又是逮人販子又是抓女飛賊的巾幗英雄。
“真的假的啊,姑娘你真就是報紙上那個從申城來的一手飛針絕活十分厲害女知青啊?”
葉青笑了笑,從她那挎包裡掏出了一個鋁製的盒子,把那盒子打開,就露出了裡麵一整盒的銀針,晃得那位秦大姐心驚肉跳,震撼無比。
“哎喲,還真是啊!姑娘你可太厲害了,看你年紀好像不大吧,成年了沒有啊?”
葉青邊跟這位大姐閒聊,邊示意那邊徐獻珍幫她往寄出去的那封信裡麵塞幾張郵票。
主要是她怕宋慧蓮那姑娘手裡頭沒錢,回頭囊中羞澀連寄信的郵票錢都掏不出來,所以她乾脆把郵票直接寄過去,回頭那姑娘要是給她回信,有現成的郵票就不用擔心了。
等信封蓋上郵戳丟進郵筒,葉青才把手裡那一袋子花生遞給徐獻珍。
徐獻珍也沒避開那位秦姐,直接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把手帕逐層掀開後,從裡麵拿了一摞票證在葉青跟前一字排開:
“我攢的票都在這兒了,你自己看看你需要哪些,要什麼自己挑。”
葉青往這堆票裡麵看了看,沒看到糧油糖肉之類比較常見的重要票證,基本上都是一些比較偏門的票,就猜到這肯定是徐獻珍一早就準備好了要讓她挑的。
葉青見狀也不客氣,把這裡頭的煤油票、理發票、洗澡票、煙票、肥皂票之類的平時她沒渠道獲取的票都給挑出來一兩張。
這類票不值什麼錢,而且大部分徐獻珍都用不著,不然也不會攢了這麼多,見葉青需要,她也不吝嗇,一股腦的把葉青挑出來的這些都塞進了葉青懷裡,怕葉青覺得吃虧,還又從自己那褲兜裡單獨掏出來一張供銷社的購買券補給了葉青。
葉青忍不住挑了挑眉,覺得這位徐姐人還挺豪爽大氣的,她那些花生雖然品質不錯,但其實真按照市場價來算的話,頂多也就是兩塊出頭。
但這位大姐給的那張購買券,就是兩塊的麵額,這玩意兒就跟後世的代金券一樣,是能直接拿去供銷社買東西的。
代金券加上那疊票證,已經超過葉青那一
袋花生的價值了,這位大姐卻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吃虧,反而還生怕葉青反悔似的,趕緊就把那袋花生給搶了過去。
“你那是換了啥呢?搞這麼神神秘秘的,給我看看?”
那位秦姐一直在旁邊關注著兩人的動向呢,一看徐獻珍那動作,頓時就生出了好奇,趕緊湊上來伸著脖子想要看看徐獻珍那布袋子裡裝的到底是啥。
這年頭以物易物,拿票證換點日常用品,隻要不是大額的倒買倒賣,基本上都不算違規,所以徐獻珍才沒有要避開人的意思。
她把那布袋子打開,露出了裡麵一顆顆籽粒勻稱飽滿的花生。
那位秦姐看到東西後,撇了撇嘴:“我還以為是啥呢,值當你這麼藏著掖著的,不就是一點花生麼,這玩意兒有啥好稀奇的。”
徐獻珍嘿嘿一笑:
“我是不稀罕,但我那大兒媳婦稀罕,之前葉知青來鎮上寄信,隨手給了我一把,我拿回去之後,我那大兒媳婦本來各種害喜啥都吃不進去的,沒想到吃了這個花生後,嘿,你猜怎麼著?竟然好了!現在吃嘛嘛香,比之前那見啥都吐的樣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這不家裡小兒子馬上也要結婚了嘛,我可不得多費點心思,找這位葉知青再給換點花生回去,萬一要是小兒媳婦吃了這個花生,馬上也懷上了呢?”
這話那秦姐聽得很是不以為然。
就一點花生而已,哪裡會有這麼玄乎?她順手從徐獻珍那布袋子裡抓了幾顆,剝開殼就把那花生米往嘴裡塞。
沒想到這一嚼,她立馬眼睛就瞪得溜圓,迫不及待問葉青:
“葉知青啊,這個花生你那兒還有沒有?能不能也勻我幾斤?”
葉青下意識就朝著徐獻珍那邊看了過去。
徐獻珍趕緊介紹:“這是糧站的秦姐,她愛人是糧站收購部的負責人。”
這話聽得葉青立馬一個激靈。
哎喲,糧站收購部啊,整個青山鎮的公糧收繳,可都是這個收購部負責的。
彆小看了這麼個不起眼的單位,這年頭所有的地都是國有,一個小小的糧站收購部負責人,權力就不算小了,要想看哪個生產大隊不順眼,一句“不合格”就能把你那個生產隊的公糧給卡著不讓通過。
交不上公糧,生產隊就隻能老老實實把糧食重新拉回去篩選晾曬,要是不想這麼麻煩就隻能想辦法走彆的後門。
總之,裡頭的門道多得很,基本上各個生產大隊都有過被吃拿卡要的經曆。
所以一聽說這位秦姐是糧站負責人的愛人,葉青趕緊從自己那挎包裡揣摸了一把她昨天自己整的那個麥芽糖塞了過去,又給一旁站著的徐姐也分了幾顆。
“姐,這是我自己做的麥芽糖,你們嘗嘗看怎麼樣。”
跟這位秦姐打好關係絕對沒壞處,這種時候葉青可比誰都會來事兒,雖然她不像顧衛南那樣社牛,但真要是討好起人來,絕對能讓人如沐春風,一點都察覺不到她是在給人明目張膽拍馬屁。
果然,三言兩語的,那位秦姐就很快跟葉青熟稔起來了,對葉青做的這個麥芽糖,也格外感興趣。
葉青一點也不吝嗇她這個麥芽糖的做法,很大方地把她的經驗技巧都分享給了兩位大姐,並且表示,如果家裡頭有甜菜的話,用這個方法還能製作手工紅糖,如果往裡麵添加一些藥材,還能製成古方紅糖,對治療一些婦人病挺有幫助的。
這世上,就沒女人不對婦人病不感興趣的,隻不過是平時找不著機會聊這個話題而已,現在一聽葉青提起,兩位大姐立馬就湊了過來,好奇問葉青:
“小葉你還懂婦人病呢?”
葉青頓時就笑了,指了指她那包裡裝著的銀針:
“我是大夫出身,哪兒能不懂這個?不光懂,我還會治,絕大部分婦科病,基本上我都能搞得定。”
這話可讓兩位大姐驚喜不已,兩人馬上顧不上閒嘮嗑了,趕緊對葉青道:
“哎喲,那可真是太好了,小葉你要是不急著回去的話,能不能給我們倆也看一看?我倆如今都是一樣的毛病,經期時來時不來的,晚上老睡不著覺,白天又提不起精神,還時不時煩躁,動不動就想發脾氣,臉上還長各種斑,你看看這是咋回事?”
葉青光聽這些症狀,就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了,等一上手探脈,就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推測:
“這是更年期圍絕經期的典型症狀,簡單來說就是年紀到了,子宮衰老,雌性激素分泌下降,從而導致停經,並引起一係列生理、心理上的變化。”
兩位大姐頓時急了:
“那能治嗎?”
葉青笑著點頭:“問題不大,我給你們紮兩針,再開個方子,你們照著藥房去抓藥,三碗煎一碗水,每天晚上睡前喝一副,大概半個月時間症狀就能有所減輕了,一個月就能恢複正常。”
兩位大姐將信將疑,但想到麵前這個女知青是上過報紙的,兩人對視了一眼後,還是決定讓葉青試一試。
還彆說,葉青那銀針看著長得嚇人,但紮進去並不怎麼疼,關鍵是真就是兩針,頂多也就是十來分鐘的功夫,等針灸結束,兩人瞬間感覺胸口那股憋悶焦躁的感覺輕鬆多了,好像一塊壓在心口的大石頭被搬開了似是,連呼吸都痛快了不少。
“這可真神了!”
兩人眼睛都亮了,那位秦姐更是激動又是崇拜地拉著葉青,歡喜的表情溢於言表。
徐獻珍的目光也落在葉青身上,眼中若有所思。
葉青把方子寫下來遞給兩人,又跟那位秦姐聊了幾句,順利跟對方建交,還拿到了這位秦姐家的住址後,她就沒再繼續逗留,出了郵局後,她去了農技站找徐姐的愛人買了一包甜菜種子,就叫上顧衛南回靠山屯。
沒想到才回到村尾,就見她家那院子門口圍了不少人,院子裡還傳來了爭執謾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