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尾聲(四) 曾慕此山,奈何此山易秋,……(2 / 2)

與玫瑰書 她與燈 7539 字 6個月前

肖秉承送了聳肩,“不管是臥底還是線人,人……長期在這種分裂的生存環境下,內心都是痛苦的。但你挺有意思,退出來這麼久了,你好像從來沒有跟我們講述過,你痛苦的遭遇,聽說你被處決過,也被吊起來打得半死,那些被抓了毒販,繪聲繪色地審訊的警員說起你的光榮事跡,你呢?你沒有講述的欲望嗎?對於那一段過去,你不覺得是你的榮光嗎?”

“我不覺得。”

“嗬,你腦子和正常人是不一樣。”

陳慕山仰頭喝酒,“我腦子就是有病,我乾這一切,隻是希望,易秋不要失望。”

“所以,你真的很適合乾這一行。”

肖秉承舉起酒杯,“不在意自己,人也就沒什麼弱點。隻要易秋平安,你這個人就能在鬼窩裡冷靜得連死都不怕。這叫什麼,天生臥底,你是吃這碗飯的人。”

肖秉承說著,想起了常江海。

這個選中陳慕山的前輩,如今在肖秉承看來,可真是一個神人。

“我在說易秋,你在說我的工作,肖秉承你太無聊了,這頓酒老子不想和你喝。”

他說完站起來就往江堤下走,肖秉承也沒有阻攔他,隻是轉過身,對已然越下江堤的陳慕山說道:“你是不是要去找她了?”

陳慕山轉過身,“我現在什麼也不是,我想出個境,你總不至於把我抓回來吧。”

“不至於。”

肖秉承站起身,“我隻是想提醒你,你現在可以走口岸,合法出境,沒有必要,再去翻那座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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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陽山裡正是深秋,可惜玉窩的縣城離它太近,人不走進它的懷抱,根本看不見它的層次分明的色彩。

對於很多絕望的人而言,這座山仍然是他們鋌而走險的一個選擇,充滿誘惑。

對於陳慕山來說,卻是曾慕此山,奈何此山易秋,此山亦秋。

她留在那座山裡,再也沒有回來。

所以此山亦秋,陳慕山根本不可能遠離它。

因此在那以後,他仍然不斷地越過出陽山,去到也告城,也去到古沙村,那裡仍然是當地武裝控製的地區,但是,落霞彆墅卻空了。

陳慕山在也告城裡遇到了阿鼓,他比一年前要胖了許多,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在碼頭邊做起了熱帶水果的生意。

“我們以為山哥你被槍斃了。”

他給陳慕山掰了一大塊榴蓮,“你咋回來的山哥?參加那次出陽山走貨的人,不都被中國警方抓了嗎?”

“我……”

陳慕山還沒來得及說,阿鼓就笑了,“算了,我對這些事也沒興趣了。”

他說完,簡單說了一遍他自己的經曆。

一年前,楊氏走貨鷹箭旗被中國警方繳獲,損失上億,也因此失掉了鷹箭旗貨方的信任。再加上古沙的宗(和諧)教組織和當地武裝爆發了激烈的衝突,當地武裝無暇庇護落霞彆墅,楊氏靠著自己的武裝和一部分高價的雇傭兵力量,暫時撤出了古沙村。而他們這些在也告口岸上的人,也就各自散了。

“我不乾這一行了。”

阿鼓扒開一個芒果,咬了一口,“不過,這一行總有人乾,前幾天,蛇頭又裝了一船的人進來。”

他說著,指了指河麵上的船隻,“你看吧,比我們還年輕呢。”

陳慕山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著這些人,灰著臉踏上這個他們自以為滿地是錢的地方。

頭頂忽然“砰”的一聲。

阿鼓抬頭,船上下來的人抬頭,陳慕山最後也跟著仰起了脖子,水麵上炸開的白日焰火,雖然不絢爛,卻有一種罪惡的吸引力。

阿鼓舉起手,像從前一樣舞動,說了一句陳慕山沒有聽過的緬甸話。

“什麼意思?”

“沒什麼,大概就是,祝他們好運。”

陳慕山也沒有再問下去,抱著胳膊坐在碼頭上,沉默地望向遠處。

他終究又走上了從前的老路,作為一個無名的臥底,一個線人,一個在邊境上行走的人,他開始儘他所能地幫助陷入絕境的偷渡客出逃,帶他們翻過出陽山,回到祖國境內。

肖秉承的特勤隊給這些人戴上手銬的時候,他們總要說一句:“我想感謝一下,帶我回來的那個小哥。”

“哪個小哥。”

“就……那個小哥。”

肖秉承每次聽到這一聲“小哥。”

心裡都會罵陳慕山一句。

陳慕山每一次耳朵發燙,都會想起易秋。

這都怪易秋,她光叫他治病,病好了以後呢?

他失去指引,隻能回到從前。

就這樣,陳慕山一個人的日子,一晃又過去了兩年。

這兩年緬甸邊境的戰亂不停,也告城終於被政府武裝重新控製,阿鼓告訴陳慕山,當地的極端宗教要處決一批人質。陳慕山坐在碼頭上抽煙,隨口問了一句:“有中國人嗎?”

阿鼓讓他等一下,自己打了一個電話,回頭對他說:“有,是一個中國的女人,腿好像是斷的,那個你等一下……”

他說完,換了緬甸語,和對方又交流了幾句,隨後對陳慕山說道:“這個人質好像還挺有身份的,政府軍已經過去了。”

陳慕山的心臟突然狂跳起來,“信息能再具體一點嗎?”

“嗯……你聽說過,楊總以前有一個女兒嗎?喂……喂,山哥你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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