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就沒有彆的辦法了嗎?”
打贏盜版這事,還真不好說。
全程聯網可以解決盜版下載的問題,不過就連全程聯網都還有私設的服務器。
隻要有需求就有市場,魔道之間的鬥法是不會結束的。
安夏對此看得很開。
她安慰程序員:“不要想著能把他們打死,能領先他們一步就行了。”
“反正他們又不是真來學英語的。現在正版用戶能看到完整的圖鑒,盜版用戶看不到,他們用這個軟件的全部樂趣都沒了,隻要能把正版和盜版的體驗完全分開,就算是偉大勝利。”
學習軟件隻是安夏的一個嘗試,她現在主要精力還是放在基於網絡可以做的事情。
局域網它雖然小,不過對於現在來說,已經是一個不錯的測試環境了。
初代網友最愛乾的事就是上網聊天。
碧海銀沙聊天室,早期網上衝浪者唯一愛乾的事。
“你是GG還是MM呀?”這種古早的梗,就來自於聊天室。
除了隨便瞎聊的聊天室之外,還有MUD,那是最早的聯網遊戲。
當初開發的人的目的也很崇高——為了學習編程和計算機語言。
角色口渴了需要喝水,還得先來一串代碼:get water from bag(把水從包裡拿出來);drink water(喝水)。
可以說非常嚴謹了。
安夏覺得《放眼世界》可以努力一下,做成MUD版。
其實就相當於多了一個競技場。
每個人跟NPC互動的主線任務是單獨的,競技場就是PVP,比賽的方式是比單詞量。
誰搶先回答出單詞的正確意思,就會提示“你捅了對方一刀,造成XX點的傷害。”
這套機製也能套用股票交易軟件上的一部分邏輯,都是需要搶先,如果同時,計算機將如何判定。
首個《放眼世界》MUD版被程序員們熱情地推介給了自己的母校。
他們所在的大學已經擁有了局域網,都在乾著過於嚴肅認真的業務。
學校領導此時對新生事物也有好感,覺得局域網剛出來沒多久,自家學生都已經搞出基於局域網的軟件了,可以放在學校的計算機上,給他們的後輩們展示展示師兄師姐的能力。
MUD版放上去沒幾天,整個係最盼望的事就是上計算機實踐課了。
上節課在競技場被殺,下節課得找回場子。
此時正是83版射雕英雄傳在大陸各個電視台廣泛播出的時候。
計算機係的學生們也不能免俗的熱愛看武俠,他們覺得現在的這個以學英語為目的的軟件還不夠有趣。
既然都是打打殺殺,為什麼不乾脆做個武俠版的?
他們中有不少人嘗試想自己做一個,但是一個人做,哪有整個團隊做來得快樂。
編了半天,才寫出來那麼一點點代碼,架構還比《放眼世界》簡單。
於是,他們轉而求在紫金研發團隊的師兄師姐,做一個武俠的MUD。
安夏得知此事後點點頭:“行啊,他們想要什麼樣的?自己寫一個,我們看看是不是可行,能用的話,就做一個唄。”
“可是,武俠的話,我們主打學習什麼?”一個程序員問道。
總不能是在線練習《九陰真經》吧?
安夏笑道:“嗐,學啥啊,就是為了開心唄,做人,要緊的是開心,不要總是想要學到些什麼。”
“啊?”程序員不太適應。
大家從小乾任何事情都被要求有意義,《我的一天》一定得扶個老奶奶過馬路,或是其他特彆積極向上的事情。
《我的老師》必須病倒在講台上,冒雨家訪之類的。
春遊秋遊回來必然有一篇小作文等著。
看電影也必須回來寫觀後感。
單純的玩,仿佛成為了一種羞恥的行為。
“那……在這個遊戲裡乾什麼?”程序員小心試探著。
安夏問:“你們看《射雕英雄傳》的時候,都想乾什麼?”
“殺了楊康。”
“殺了段天德。”
“娶黃蓉。”
“我喜歡穆念慈。”
安夏又問:“那你們對什麼劇情記性深刻嗎?”
“郭靖背九陰真經,贏了歐陽克。”
“郭靖一箭雙雕。”
“黃蓉做菜。”
安夏笑著說:“那不就行了嗎?把你們想乾的事都放進去。”
第一版純玩的武俠MUD出現了,被起名為《大俠》,雖然很簡陋,有各種各樣的不完美,但是已經可以滿足在遊戲裡裝逼的痛快了。
對於《大俠》防盜版的問題,安夏放棄了。
MUD本身開發比較容易,隻要稍微給點時間,仿者一定會如雲。
現在她決定培養一批核心用戶,隻要有人在,看廣告賺錢也好,賣點卡賺錢也好,賣道具賺錢也好,那都不是事。
最主要的用戶當然還是在大學。
儘管上機課的主要任務是完成老師交待的任務,但是總有人耐不住寂寞,要乾點彆的。
本來這個程序隻是本校內部才能玩。
直到某三個離得非常近的學校,一合計,把局域網的範圍稍稍擴了那麼一擴,三校在同一個網裡。
《大俠》MUD就好玩起來了。
校與校之間的關係,不會因為離得近而關係變得好,清華與北大常年互相吐槽。
河海的校園裡時常會發現南大的椅子,是當年武鬥的時候從人家校園裡搶來的,幾十年後都沒還。
現在有了合法的網上PK,熱血沸騰的年輕人按捺不住衝天的勁。
同時,也出現了早期的網戀。
不同學校的男女,在MUD上,居然就這麼談起了戀愛。
本來談就談吧,青春有點山盟海誓,死去活來的事也挺正常,就連學校裡都沒什麼人知道。
然而,有一個失戀的妹子,文筆不錯,她寫了一篇自己如何在MUD裡與一個男孩子結緣的故事,發表在一家挺大的文學類雜誌上。
在文章裡說那個男孩子是MUD裡的巫師,也就是掌握著玩家數值大權的人,他一直很正直,公平地對待每一個人。
而她是一個初入遊戲的小白花,什麼都不懂,是這個男孩子帶著她玩。
最後,她始終打不過一個過來挑釁的人,那個男孩子利用職權為她調了數值。
事情被發現後,兩人皆被千夫所指,她與男孩子雙雙選擇賬號自殺。
然後她想要再找到這個男孩子,卻聽說這個男孩子已經畢業去了遠方的城市,沒有留下任何聯係方式,也許此生不會再見。
必須得說,文筆特彆優美,把霸總嗬護小白花的場麵寫得特感人。
那段以權謀私,都有一種“你要是治不好她,我就殺了你全家”的那種感覺。
最後還有“殉情”,生死不複見的BE美學。
就連看了無數網文,道德感還挺高的安夏都覺得這篇寫得不錯。
難怪能被雜誌編輯選中。
這份雜誌屬於全國小學四年級以上的年輕人都挺愛看的,受眾極為廣泛。
淒美的愛情故事牽動人的心魄。
促使男女主角結緣的MUD遊戲,讓無數年輕人心生向往。
大俠MUD完全沒有防盜版限製,所有人都可以把它安裝在局域網內玩。
現在的局域網隻有大學和大單位才有,能玩到這個遊戲的人,在社會上都屬於有學識的精英階層。
其中操作電腦最多的就是程序員和文字工作者。
前者將MUD的功能擴出了千奇百怪的玩法。
後者讓MUD裡的故事遠超出了武俠小說的範圍。
當《大俠》MUD的名字出現在《計算機世界》上的時候,安夏覺得是時候讓大家知道這個遊戲真正的主人是誰了。
她在幾家麵向年輕人的雜誌上刊登關於大獎賽的啟事。
首先說明,紫金電腦公司,就是大家所熱愛的《大俠》MUD的製作公司。
其次,我們正在舉辦MUD創作大獎賽。
歡迎大家投稿,程序員投代碼,愛寫故事的人投故事。
被錄用的稿子,我們會給獎勵,版權歸我們。
“不賺錢的遊戲,乾嘛搞這個?”程序員們不明白。
安夏的解釋很簡單:“廣告。”
程序員還是不明白,不賺錢的遊戲,為什麼要打廣告?
當然是因為單機遊戲設計的時候也能用得上這些功能和故事。
在網絡還沒有大發展的時候,先讓單機遊戲賺點錢。
在這一年年底的時候,滬市開了一個會,會上敲定了要成立上交所,並且一年之後一定會開業。
消息很快傳到安夏的耳中。
她再次親自趕到滬市,與有關部門接洽關於銷售軟件的事宜。
然後……她有點驚訝,已經被定為上交所首任總經理的尉總竟然不懂股票,是個徹徹底底的“股盲”。
各種規範條文,交易模式,交易清算……兩眼一摸黑。
堂堂金融中心的滬市,當時全市的金融係統隻有工商銀行的分行有一台IBM的中心機。
銀行係統裡的其他所有單位,都在打算盤!
尉總大學學的就是金融,畢業論文寫的還是股份製,然而,一切都隻是紙上談兵。
實際操作起來會變成什麼樣,他非常擔心,壓力巨大。
彆的不說,就說這電腦到底要怎麼搞?
買電腦容易,其他的呢?
安夏是通過關係介紹過來的,也算是個熟人了,尉總也沒跟她隱瞞什麼:“我希望做無紙化交易,減少出錯,但是很多人反對。他們都說紐交所還在打手勢,很熱鬨,我們不應該一口吃成胖子,最好還是跟紐交所一樣,保留手勢報價。”
他伸手擰了擰眉心:“我調查了很多國家的交易方法,就連你們公司開發的那個《你能賺多少》我都玩過,那個裡麵的股票交易方法,跟紐交所的很像,你們也是下了功夫的。”
都這個時候了,那必須得吹一波自家的東西,安夏說:“它看起來是個遊戲,但是其中的內核是我們團隊中的金融專家綜合了全世界幾大證券交易所的係統,最後定出來的玩法。”
“做個遊戲也這麼認真。”尉總笑道。
安夏:“遊戲裡的內容最容易讓人記住,我們開發的英語學習軟件就證明了這一點。”
她把幾個培訓班的成果拿出來,尉總感歎道:“以前都覺得學習必須在課堂裡,玩會玩物喪誌,沒想到,還真的可以寓教於樂。”
安夏對證券交易的認知,遠超尉總,她說的各種交易方法,聽得尉總一愣一愣。
“等一下,你先彆說了。”尉總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
安夏心想是不是自己在領導麵前說太多,惹得他不高興了?
尉總起身出去,消失了好長時間才回來。
“你跟我去聯辦一趟。”
安夏十分茫然:“聯辦是什麼?”
“證券交易所研究設計聯合辦公室。”
聞所未聞,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等安夏到了聯辦之後,尉總把她介紹給在場的幾位,個個都是安夏在後世的新聞聯播裡聽過的名字。
王領導、周領導與安夏親切握手:“尉總對你很欣賞啊,沒想到年紀這麼輕。”
雙方很快進入正題,安夏這才知道,尉總把她叫到這裡來,就是想讓她把她剛才關於使用計算機進行交易的想法,當著各位領導的麵都說一遍。
領導們也把他們的想法跟安夏說了,儘管他們說得比較隱晦,不過安夏還是明白。
領導們讓她可以參與,不要太緊張:這是資本市場,大家都不熟,摸著石頭過河,要是搞成了,就繼續搞,要是沒成功,那就悄無聲息的停掉。
安夏鬆了一口氣,隻要不是“沒成功,你就提頭來見”就好。
確實也沒錯,現在是改革初期,要是什麼都下軍令狀,動不動就提頭來見,那都沒人辦事了。
與各位領導見過麵後,他們都覺得這個“半路出家”的小姑娘很有天賦,想法很好。
“聯辦”一致同意,讓安夏參與進交易所軟件開發的工作中,主要工作是她最擅長的老本行:產品經理,對交易軟件進行整體的規劃。
除了她之外,其他的程序員都是各大學校的教授、講師,還有留學歸國人員,個個都比她大牌。
安夏去給上交所做軟件的消息傳到紫金電腦。
程序員們十分羨慕,他們也很想參與這個大項目,這個做完,履曆那可太漂亮了。
但是人家上交所一年之內就要做出來,要的都是資深專家,他們全都是沒畢業的學生,離“資深”十萬八千裡。
“放心,你們好好做大富翁,將來它在軟件史上也會千古留名。”
程序員們覺得安夏這是在畫大餅,一個遊戲,怎麼可能跟上交所的交易軟件相提並論。
沒過多久,又是年底。
今年總體利潤又是相當喜人。
去掉所有的運營費用,安夏把自己在三個廠獲得的利潤分紅加在一起那麼一算,居然有一百多萬。
其中大頭來自於基本由學生組成的紫金電腦公司。
漢卡和實在是太香了,訂單就像是被車撞了的消防栓,噴湧上天,根本停不下來。
《放眼世界》和《你能賺多少》的銷量也高得驚人。
安夏相信,一定是難以統計的兼容機撐起了半邊天。
根據去年牡丹廠那麼拉風的動作,大家都特彆想知道今年會發什麼,電視機?洗衣機?空調?
甚至已經有人在發愁:要是發個空調,我家的電表可撐不住啊。
答案揭曉,安夏給牡丹廠、紫金電腦、明光文具的所有員工配發了一台尋呼機。
有人偷偷去商場看了一眼,安夏發的尋呼機價值八百塊。
第一批牡丹廠的員工看到新被並進來的原九廠職工那激動的樣子,擺出了老前輩的從容:“嗐,跟我們去年發的比,不就是發個小玩意兒麼。”
確實,尋呼機太小了,不能像去年的冰箱那樣招搖過市,但是,這根本就擋不住員工們各顯神通炫耀。
尋呼機的小金鏈子必須扣上,就算再著急,夾子頭上的M也一定是露在外麵的。
為了顯出尋呼機的黑色皮套子,廠裡男員工不約而同的買了淺棕色的腰帶。
東西拿到手之後,員工們遇到熟人,無論聊什麼,最後都能繞上:“有事你呼我。”
離春節放假還有一天,安夏讓員工們提前回去。
負責漢卡生產的主管蹭到安夏麵前,問她:“快過年了……車間裡的工人托我給您帶個話。”
“新年快樂?”
“不是,有一十幾個家在本地的,問過年期間能不能來加班……”
“……要不要這麼愛崗敬業?”
“不是,他們聽說節假日期間加班是三倍的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