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家?”安夏問道。
提到“家”這個詞,女人嚇得全身一抖。
她不再像之前那麼淡定:“我……我要是回去,他肯定還要打我。”
“你娘家呢?”
“不在這。”
“也沒朋友?”
“嗯。”
“那去我家?”
女人抬起頭看著她:“可是,如果他知道了……”
“咦,你這麼喜歡向他彙報的嗎?那我回去了,晚安。”
安夏轉身就走。
“不,等等……”女人追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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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裡的東西隨便用,我給你拿條新毛巾。”安夏給她拿了一條新毛巾和新睡袍。
女人洗完澡之後精神狀態好一點了,她坐在沙發上,暗黃的燈光下,她的的眼神變得空茫。
“想聊聊嗎?我可以當一個傾聽者。不想說就算了,客房在那邊。”安夏指了指客房。
女人好像下了巨大的決心,才向安夏說出一切。
“我和我丈夫,本來不是這樣的。”
女人叫祝蘭,男人叫李英。
他倆是初中同學,後來,她上了高中,他上了一個最差的普高。
她考上了大學,他出來工作。
四年後,她畢業拿死工資,他下海做生意。
就像所有的浪漫故事那樣,三年之後,他功成名就回來了,找到她,向她求婚。
兩人結婚一年多沒有孩子,李英一直催著祝蘭去看看,是不是哪裡有問題。
祝蘭去查了很多次,都沒有查出任何問題。
李英給她找了不少調理身體的偏方,也沒有結果。
“他自己沒去看看?”安夏忍不住問道。
祝蘭低頭垂淚:“他第一次跟我動手……就是因為這個……然後,我才知道……他一直認為我喜歡的是彆人。”
事情挺簡單的,就是祝蘭在大學的時候有一個關係不錯的男同學,畢業的時候男同學出國走了。
李英認定祝蘭喜歡那個男同學,心裡一直都有他。
積極上進是因為想跑到國外跟他,所以他要她辭職回家做全職太太,反正他養得起她。
聯係人裡的男人,不用想的,肯定是那個男同學。
女人也不能留,說不定是那個男同學假扮的。
所以,他刪除了她所有朋友的聯係方式。
李英還認定祝蘭的家裡人肯定喜歡那個去國外的高材生,看不起他這個高中沒讀完的人,說不定還從中牽線。
所以,他搬家到這裡,也不讓祝蘭多跟家裡人聯係。
安夏送給他的掃地機器人,被李英認定是祝蘭心裡還有那個男同學,不願意為他做家務。
“他說,他就喜歡躺在沙發上看我做家務的樣子,這樣才有家的溫馨。我沒有讓他感到家的感覺……”祝蘭低聲敘述著。
安夏在心裡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誰不喜歡躺在沙發上看彆人做家務啊?
他倒是不傻。
祝蘭又絮絮說了許多,從她的描述中,安夏聽出李英他完全把祝蘭當成自己養的寵物,而且是那種放到網上,會被動物保護組織狂噴的主人。
等祝蘭說完,安夏就提了一個問題:“你不跟他離婚是為什麼?”
其實安夏心中已經有了幾個答案,如果是:
為了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夫妻哪有不磕磕碰碰的。
我還愛他?他隻是一時衝動,平時待我還是很好的。
如果是這麼幾個理由,安夏就尊重、祝福、鎖死、千萬彆離。
如果是:
他說敢跑就殺我全家。
我離開職場太久,找不到工作,沒有他,我就活不下去。
安夏願意伸手拉一把。
如果祝蘭給出的其他答案,會讓安夏的血壓升高,她現在就讓祝蘭回家跟男人團聚,免得為旁人氣著自己,不值得。
安夏等待著她的答案,眼眸的光芒在夜燈之下,銳利如刀鋒。
“他不同意。”
“他不是覺得你心裡有彆人嗎?他還不願意離?”
“他說……絕對不會放手的,讓我死了離婚的心。”
“上訴呢?”
不願意協議離婚,還能上法庭。
“我……我不想鬨成這樣。”
“……哦,那你現在回家去吧。”安夏的聲音冰冷。
祝蘭趕緊解釋:“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祝蘭家裡在一個小城市,思想很是保守封建。
以結婚為榮,以離婚為恥。
結婚的時候,李英辦了一個巨大的排場,祝蘭家所有親戚朋友都請到了,還把城裡和附近能調來的好車都調來做婚車,繞著整個城轉了大圈,相當轟動。
“我出門的時候,我媽跟我說,結了婚就不興離,讓我順從他一點,夫妻過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前幾年我姑姑離婚,我媽就在親戚麵前說了不少難聽的……如果我也離了,那不是打她的臉嗎?”
“你姑離婚,關她什麼事?新郎是她介紹的?”
“……不是,她就是覺得離過婚的女人不值錢了,也說明太自我,脾氣大……”
安夏皺眉:“又不是賣身,還值不值錢?哪有這麼說自己女兒的?”
“你都跟著李英來這了,你媽還管得著你?”
“萬一他到我家鬨呢?我爸媽三十多歲才生的我,他們現在年紀都大了,經不起。”
?“那你是想被他打死,榮歸李家祖墳?”
“不,我早就想離開他了,但是我沒有想到有什麼辦法,可以不連累到我爸媽。”
安夏理解她,她在網上看過很多人會說“你的日子是你過的,你管你爸媽乾什麼”,如果在原生家庭裡就習慣聽話,就算想反抗,也很難抵抗得住一哭二鬨三上吊。
性格堅毅決絕的人畢竟是少數。
安夏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他犯法。”
接著她又伸出另一根手指:“第二他主動要跟你離婚。你看哪條適用?”
“他……他不可能跟我離婚的。犯法,嗯……有可能,做生意,哪有不踩線的。”
“你會心疼嗎?”
“心疼什麼?”
“他現在挺有錢的,賺來的錢都是你們夫妻共同財產,你會舍不得嗎?”
安夏這麼一問,也有原因,她見過很多女人看著“病嬌大佬囚禁金絲雀”的故事,十分羨慕,說如果反正她是社恐,有一個男人能養著她,她願意一輩子不出門。
她所有醜話都說在前頭,祝蘭稍有一點猶豫,她就讓祝蘭回家跟男人團聚。
祝蘭苦笑:“他賺的錢,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賺多少錢。他每次隻拿一點點錢回來。我工作的那個拿死工資的單位都比這多。”
“最後,你要想清楚是不是真的想走,明天再回答我。”
祝蘭點點頭:“晚安。”
安夏回房間之後,才按下錄音設備的“停止鍵”。
她知道自己就愛管不平事,據說這種叫“騎士病”,跟“公主病”一樣,不太好治。
曾經她的室友也是鬨著要跟男朋友分手,她一腔熱血幫室友出頭,轉頭室友跟男朋友和好了,還把安夏給她幫腔的話都轉述給男朋友聽,男朋友氣勢洶洶來質問她憑什麼挑撥兩人關係。
又想管事,又要保護自己,少不得用點手段。
要是祝蘭敢像她的室友一樣,她會讓祝蘭後悔。
第二天早上,祝蘭已經起來了,把客房收拾得乾乾淨淨,對安夏說:“我想明白了,我要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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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英走出房間的時候,發現祝蘭已經回來了,還乖巧地穿著圍裙在廚房裡忙碌著,桌上已經放著幾樣早餐,瓷盤瓷碗全是新的。
他冷哼一聲:“你還知道回來。”
“我早就回來了,”祝蘭委屈地低著頭看著他,“怕你餓肚子,我回來的嘴上,還敲了好幾家的店的門,就為了買新餐具。”
她努力擠出笑容:“你喜不喜歡這個顏色呀?”
“昨天要是這麼聽話不就沒事了嗎,真會給自己找不痛快。”李英大口吃完,然後拎著包出門了,臨走時,還親了祝蘭一口。
祝蘭露出嬌羞的表情。
等他一走,祝蘭就按照安夏說的,尋找李英做生意時留下的各種證據。
夫妻這些年,就算李英不跟她說生意上的事情,她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他也從來沒想過這個一直逆來順受的妻子,竟然敢反了他。
與生意有關的文件都放在書房幾個上鎖的抽屜裡,他以為收得很好。
但是,抽屜,總是有備用鑰匙的。
本來祝蘭隻是想坑李英的公司虧錢,安夏提醒她:“如果他產生了債務,你也要還。”
沒辦法,婚姻法就是這麼規定的。
夫妻關係存續期間,一方持有公司產生的負債也好,違約金也好,隻要能證明這筆錢是用來維係日常生活的,就是夫妻共同債務。
祝蘭沒有工作,李英的公司收支符合“維係日常生活”的條件,所以,產生了債務也有她的一半。
除非她有鐵證,證明她不是靠丈夫收入養的。
無論把家務勞動說得多麼偉大,保姆工資有多麼高,全職太太是家之瑰寶,國內法律就是不承認家務勞動的價值。
所以,現在想無傷離婚,隻能狠狠心,找出他的犯罪證據,把他送進去。
祝蘭無比後悔,當初怎麼就中了邪一樣的要跟他在一起,還中了邪一樣的辭職當全職太太。
就是在一步步的忍讓之中,她才徹底的被這個男人拿捏住,因為沉沒成本太高了。
被打了幾次,終於把她打醒了,再加上安夏願意幫她,她義無反顧。
在抽屜裡有不少文件,安夏看出了一些票據存在問題,發//票居然是連號的,連著幾十張,填寫的筆跡和顏色挺統一。
“這也太不走心了吧。”安夏搖頭,審計來一抓一個準,也可能是給審計喂了不少錢?
敢這麼做,要麼是太蠢,要麼是上頭有人,太橫。
上頭的人還真給找著了,李英很有想法,把送過的人名都記了下來,包括送了什麼。
除了送票子,還送了不少投其所好的古董、名貴珠寶等等。
安夏知道這個人,每次官腔打得十足,譜擺得那叫一個到位,給紫金找過一些麻煩,想讓安夏“懂規矩”,最後由安夏與他惹不起的人合作而告終。
目前他的位置已經不再穩固,本來就有人惦記著他的位置,現在他上頭的人站錯了隊,已搖搖欲墜,護不住他了。
紀委正在收集他的材料,剛巧有人匿名寄來了一份有個叫李英的商人向他行賄清單。
如果此人管的是其他行業,李英大概率是五年,但是此人管的是藥,李英與他交換的是允許上市。
屬於“情節嚴重”,還得再重一點。
直到被帶走,李英還以為是另一個競爭對手乾的,絲毫沒有懷疑過祝蘭。
祝蘭麻溜上訴離婚,本來法官還想再勸勸,說保持婚姻狀態,有助於犯人在監獄裡安心改造,出來重新做人。
祝蘭表示:“誰想做這個菩薩誰去做,我做不了。”
順利拿到離婚證,安夏問她有什麼打算,祝蘭說:“我以前成績挺好的,而且我的專業在國外的工廠也挺吃香,打算努力一下,到國外,換個活法。”
“嗯,挺好,加油。”
祝蘭交給安夏幾份文件:“這是李英公司的資料,感覺,你可能需要。”
安夏看了一眼,發現上麵是全國幾家醫院給李英的信,主要是說他的消毒水單價貴,希望降一些等等。
“可惜我不賣消毒水。”安夏將文件還給祝蘭。
“太遺憾了,我還想能不能幫到你。”祝蘭笑笑。
“你出國以後,要是順便能把我的掃地機器人賣出去,那就是幫到我啦。也不枉它被那個暴躁男人摔傷一回。”
“好呀,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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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賣消毒水,可是可以賣無人消毒設備呀,現在醫院的醫療器械的消毒全由人工處理,消毒、清洗、乾燥、滅菌……每個流程都得活人看著。
還能賣遠程掛號。
大多數人去醫院掛號,要先去排隊,先說自己的症狀,再由掛號部門的護士告知應該去哪個科室,還有掛著名專家號的難度,不亞於□□運火車票。
火車票的問題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解決一個小小掛號問題還是能搞定的。
安夏想了下,決定把無人消毒設備優先,掛號這種事情……涉及黃牛倒賣的問題。
黃牛能拿到難搞的專家號,很少是靠本事硬排的。
在規範條件出台之前,以一己之力挑戰行業潛規則沒什麼必要。
安夏又想了想,把“醫院自動消毒設備”的前兩個字也劃掉了,改成“家庭”。
現在產婦都靠家裡人照顧,沒有“月嫂”這種職業。
家裡人一堆新手,還會出現看似生了好幾個,實則帶孩子非常糙的婆婆。
嬰兒的衣服怎麼洗、奶瓶怎麼燙、產婦的飯碗怎麼消毒……全都是婆媳互撕的高發原因。
不如做成可以自動處理的。
有明確的需求,產品部門馬上行動起來,很快拿出初步設計:
嬰兒衣服專用小洗衣機,強漂洗,高溫煮洗。
小消毒櫃,可以把嬰兒和產婦用的東西放進去消毒。
安夏看了看,提議把王工的自動烹飪神器也變成了縮小版,專做嬰兒輔食,能壓果汁,能壓蘋果泥,能搗蛋黃,能煮奶糕。
三樣東西四百塊。
現在二線城市的一個月平均工資。
對於大多數剛剛有了孩子的年輕父母來說,為了剛出生的寶寶花一個月的工資,他們願意。
人工智能組的同事們為了這三樣東西,沒少花心思,設計了各種各樣的小功能,畢竟是用在孩子的東西上麵。
要是出了一點紕漏,孩子父母來跟公司拚命都是有可能的。
萬萬沒想到,最受歡迎的居然是……保持固定水溫???
這還是一個女同事提出的,她剛剛產假歸來,告訴同事們:“嬰兒奶粉的衝泡是有講究的,不能像你們喝速溶咖啡一樣,先舀咖啡粉,再倒水,這要先倒水,再放奶粉進去,不然容量就不一樣了。”
奶粉衝泡的溫度也有講究,得是四十度。
不像不講究的成年人衝茶葉都能用剛燒開的水衝。
現在新手爹媽們為了把握水溫,得把水燒開,再把水晾涼,然後還要時不時用溫度計試水溫,要是乾點彆的,導致忘記時間,水溫變成三十多度,又得重燒。
紫金科技推出的輔食小工具,有幾個不同的溫度可以調節。
在容器裡的水,可以讓它永遠八十度左右,也可以永遠四十度左右。
降到四十度的時候,還有蜂鳴器提醒。
輔食小工具的銷量一騎絕塵,沒孩子的人也會為自己買它。
他們隻有一個要求:能不能出個成人版的,貼著小草莓、小動物的杯身,讓鋼鐵硬漢子感到羞恥,不好意思拿出來。
“好,行,沒問題!”
關於什麼叫“成人版”,設計部產生了分歧,分成兩隊。
最後的決定是兩個一起上市,哪隊輸了,哪隊請吃飯。
第二批輔食小工具上市,有老乾部瓷杯版,還有夾帶私貨的美少女抱著杯子撒嬌版。
美少女抱杯子賣脫銷了。
“原來,成人版是這個意思。”老乾部組心情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