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是來出差?”
陸雪指指沙發上的背包:“要是出差,怎麼會不帶西裝。”
“你吃了嗎?”
“沒有,一直在這裡守著,生怕錯過你了。”
“走,帶你吃好吃的!”
“煎餅果子、十八街麻花,還是狗不理包子?”
“沒出息!這裡可是津門,當年大佬雲集之處,進可進京當總統,退可藏進租界避禍,還能隻有小吃?”
安夏往前台,遞出身份證:“一個標間。”
陸雪掏出身份證:“還是再開一間吧,我的錢我付。”
“都這麼熟了,你都在我家睡多少回了,還裝什麼純情。”安夏不屑地掃了他一眼。
前台小妹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陸雪臉上一紅,但還是堅持,兩人開了相鄰的房間。
上樓之後,他跟著安夏進了房間。
安夏一臉嫌棄地推他:“你不是很清高嘛,出去出去。”
“哎,我不是清高,我們現在沒有結婚,要是就住一間屋子。要是讓有心人知道你和我的身份,往外傳說是女企業家跟商務部的人在酒店睡一間房,這對你對我都不好啊。”
“我覺得,你可能是諸葛亮轉世。”
“為什麼?”
“司馬懿說,諸葛一生唯謹慎。你也太謹慎了。”
陸雪神情堅定:“那我肯定不是。”
現在輪到安夏不解了。
陸雪回答:“黃月英不好看,你好看。”
“……”這也太突然了一點。
趁安夏愣神的時候,陸雪將她攬在懷裡,輕輕落下一吻:“我很想你。”
“我也是。”安夏環著他的背:“我跟他們說的一些笑話,他們都聽不懂,唉,你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多想你。”
兩人膩在一起半天,安夏有些餓了,才想起午飯和晚飯都沒吃。
“走走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安夏拉著陸雪出門。
她挑了一家百年老字號店,這裡專做津魯地區的菜,安夏點了醋溜魚、九轉大腸,還有葷素兩種煎餃。
“夠吃嗎?不夠吃,一會兒再去看看賣包子的下班沒有。”安夏笑嘻嘻地逗他。
在等菜的時候,安夏忽然看見從包間裡匆匆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不是阮強麼?
安夏笑著跟他打招呼:“喲,大強,真巧。”
阮強看見她一愣,臉上神色緊張又尷尬。
“乾嘛這表情,你剛血洗了那個包間嗎?哈哈哈,要不要給我一點封口費?”安夏之前在局裡一直跟阮強就是捧逗哏關係,說話也很隨便。
安夏還把陸雪介紹給他:“這我男朋友,陸雪。這是津海公安局的阮強警官,可牛逼了。平時說話就跟說相聲似的,特彆好玩,人也很有趣……”
還沒等安夏吹完,包間裡又出來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慢悠悠地往大廳看了一眼,又慢悠悠地走過來:“喲,還真是有朋友找啊……我還以為你是尿遁溜了呢。”
他說話的語氣很是陰陽怪氣,安夏和陸雪都感覺到此人的態度不善,完全不像朋友宴請的時候出來抓逃席的人。
安夏笑道:“不好意思,我們跟阮強確實有點事要說。”
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跟你沒關係,這事不是你該聽的,走遠一點。”
那個男人看著阮強的臉,又陰陽怪氣地笑了一下,轉身走回包間。
看著包間的門關上,安夏問道:“他誰啊?看起來很討厭的樣子。”
“我女朋友的弟弟,裡麵是我女朋友全家,來談婚事的。”阮強歎了口氣。
“來,坐。”陸雪給他拿了一個凳子。
安夏問道:“你不想結婚?”
“想結,但是他們要求我必須在市區買一套房,否則就分手,免得耽誤小鳳。”
安夏看阮強的表情,就知道他買不起。
“那你打算怎麼辦?”
一般來說,隻有兩種選擇:要麼放棄這個妹子,要麼兩人私奔,不然沒得聊。
以阮強的工作性質來說,私奔的可能性基本為零,那就隻有分手一條路。
“……我不知道……我舍不得小鳳……”阮強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已經說你不買了?”
“沒,我說我儘力。她弟弟就開始算我的工資……十年才能買得起。”
安夏心想:“那也是現在,你還有機會十年買得起,以後十年能買得起市區一套房的已經是有錢人了。”
“我的工資,都是死工資,”阮強搖頭,“實在沒有辦法。”
說完,他站起身:“我還得去借錢,失陪。”
“等等,借什麼錢?買房?”
能借到一套房的錢,阮強大兄弟的人脈得是精武門水平吧?
阮強神色尷尬:“這裡的酒席,是小鳳的弟弟定的……我沒想到……一桌那麼貴。”
……難怪剛才小鳳的弟弟追出來,是怕他不買單就跑。
“要借多少?”安夏問道。
“我不能向你借。”阮強搖頭。
阮強負責對警務通的驗收工作,從某種方麵來說,他是安夏的甲方。
甲方收乙方的錢,哪怕是借錢,這事也很不合適。
“……我真榮幸,天下兩個最講原則的兩個人都在我身邊。”安夏笑笑。
她指指陸雪:“錢不是我借給你的,是他借給你的。他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然後,她對陸雪說:“你要是跟我揪這個錢的話,那你得把在我家吃的東西都估個價,從蛋餃開始算起。”
陸雪笑笑:“好,是我借給他的。”
“我會儘快還給你的。”阮強滿懷感激,起身向包間走去。
安夏皺眉:“總覺得他很危險。”
“為什麼?有誰要盯上他了?”
“不是身體上的傷害,”安夏搖頭,“在他這個崗位上,一旦在心理上非常渴望金錢……會讓彆人有可乘之機。希望我隻是想多了。”
陸雪點點頭,深以為然。
雖然剛才阮強表現的很有原則。
但誰也不知道,時間會把人變成什麼樣。
如果他真的那麼舍不下小鳳,而小鳳家裡人又非得要他買房不可的話……
第二天,陸雪在酒店裡獨守空房,順便繼續他的殺手總裁故事。
安夏往局裡去,盯著警務通信息更新的全程。
大家興衝衝地做測試,輸入了幾個曾經在津海被抓住過的雲南人身份證號。
“出來了出來了!哇,真快!照片都有!”
“還有同夥的記錄!”
“臥槽,他又上通緝令了啊!”
……
想到未來可以拿著這麼一個巴掌大的小玩意兒,現場就能調取所有嫌疑人員的信息,大家都很激動。
特彆是對於剛參加工作沒多久的人來說,短時間內記住全國所有沒有被抓住的通緝犯,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要是全國人的信息全部都錄入進去就好了,就算瞎編的名字也能發現破綻。”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做到。”
“是啊,特彆是偏遠地區。”
忽然有人注意到阮強:“哎,大強,你今天怎麼了?一句話都沒說。”
“沒什麼,太專注了。”阮強擠出一個笑容,又低頭繼續擺弄警務通。
安夏知道他的心事,忙打岔:“看看這個地圖功能,最多能加五個人做為特彆關注的人,你們要是六個人一組出任務,隻要有衛星,你們就能看到同組的另外五個人在什麼地方,要是不方便說話的時候,看看地圖就知道同事到沒到。”
眾人聞言紛紛好奇地打開地圖,並且互相添加,沒人再跟阮強東拉西扯。
阮強向安夏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線人情報裡的大量海洛因,始終沒有消息。
畹町和臨滄兩個地方,都發現了大量的“熟人”,但對他們進行檢查之後,並沒有任何發現。
也許他們啟用了新人,這些熟麵孔都是為了掩護新人而施的障眼法。
警務通隻能幫助他們更方便的查詢數據和分析路徑,每天從外麵流進來多少人,到底誰才是帶貨的人,還是需要基層的警務人員去一個一個的摸
排。
冬天的津海,寒風嗖嗖。
都說長三角地區的冬天是魔法攻擊,氣溫兩三度的感覺比北方冷。
事實上,真的在冬天在長三角和黃河以北地區都待過的人就會知道,在室外,不起風還好,一旦起風,南方的魔法攻擊比起北方的物理攻擊,差的不止一個檔次。
安夏來津海算出差,所以,為了值回票價,她抓緊時間去拜訪了一位住在津海的智能控製方麵的教授。
等她出來的時候,嚇了一跳。
小區裡的燈本來就有明有暗,在一處黑燈瞎火的地方,站著大概二十幾個人,都是青壯年男性。
安夏的第一反應是:古惑仔。
尋仇、打架……之類的,反正不是好事。
幾個人看了安夏一眼,然後很快就把目光移開了。
反倒讓安夏對他們產生了好奇,多看了幾眼。
他們都穿著便裝,但是有幾個人的衣服看起來不太正常。
寒冬臘月的,大多數人都穿著鬆泡泡的棉服,把自己裹得像個球。
他們的上半身卻板板正正,像非常非常硬的料子,像電視劇裡的防彈背心。
再看其他人,按理說,應該是輕鬆隨意的狀態,但是他們的站姿也相當的挺拔。
讓安夏想起見過的軍人和武警。
安夏往前走,等走出小區,才發現有一輛很大的車停在離小區挺遠的地方,車上刷著兩個字——特警。
……哇哦?這麼刺激的嗎?
第二天,安夏再去局裡,把昨天的事說給他們聽,有人告訴她,本來聽說那個小區裡有販毒的,結果隻抓到了七八個吸的,沒抓到賣家。
“……七八個……”
“嗯,就前後六幢樓。”
安夏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跟抓捕現場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她出來的時候,人沒走,車還在,大概是在行動當中吧。
“我忽然覺得,警務通裡是不是應該再加一個功能,標出來此人吸過毒。”安夏說。
“吸過之後就會有心癮,很難戒除,身邊說不定還會有一堆想賣貨給他的人圍著。蒼蠅不抱無縫的蛋,人連賭都難戒,彆說毒了。”
“有道理,吸了毒再開車的人,危害不比酒駕低。”
安夏又想到:“啊,對了,能不能把駕照信息也綁定在警務通的資料裡?他們查車的時候,說不定還能順手查到幾個通緝犯呢。”
“能做的話,那最好了。”
“不過新加功能的話,就沒有這麼快了,要等一段時間。”
安夏在人群中沒有看到阮強,他的同事們都在。
今天是最後的測試了,阮強這麼一個十處敲鑼九處在的人,怎麼會不參加?
“阮強呢?”安夏問道。
“請假了,聽說是去見丈母娘和小舅子了,哈哈哈,說不定很快就要請婚假了,黃隊長痛失愛將,他可能會氣哭。”
又見?
這麼短的時間內,湊齊買房錢了?
安夏心裡有些奇怪,阮強知道她今天做完最後的測試,明天就要走。
以他這麼有原則的性格,應該會把錢還給她的,怎麼無聲無息,連個電話都不打?
這不像他啊。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她也沒有繼續再問。
大概是真的還不出來吧……安夏實在不覺得阮強會是一個欠錢不還的人。
安夏沒有多想,便繼續琢磨還能在警務通裡加什麼功能,儘量在第二版裡把現在想到的都加上。
·
·
晚上,安夏又拉著陸雪換了一家老字號繼續吃吃吃。
“哎呀,吃太多了,好撐。
”安夏愁眉苦臉地看著剩下的一盤魚,“陸雪,你怎麼可以也吃不下!”
無恥的陸雪表示:“我說夠了,你非要說這是本店特色,你既然點了它,就得對它負責。”
然而,跟商人比無恥,陸雪還是太天真了。
安夏一雙眼睛向陸雪斜斜瞟過去:“我隻能負責一個,要麼是你,要麼是魚,你挑!”
魚又不能拎回酒店,一向勤儉的陸雪隻得認命。
兩個撐得半死的人,決定在街上閒逛一會兒,消化消化。
路邊停下一輛白色麵包車,門打開,從車裡下來幾個人,氣質頗為邪性,不太像正常人,安夏與陸雪也打算繞開。
忽然,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最後一個從車裡走下來。
前麵下車的人跟他勾肩搭背,有說有笑。
阮強一邊跟他說話,一邊轉過頭,他看見了安夏,表情一僵。
安夏眨了眨眼睛,拉著陸雪繞開他們,繼續往前走。
旁邊勾著他肩膀的男人跟著看過來:“怎麼,認識啊?”
阮強搖搖頭:“不認識。”
“哈哈哈,一定是因為你太帥了,才讓小妞盯著你看。要不要我幫你做個媒?”
“不用了,先做正事。”阮強反手勾著那個男人的肩膀,與幾個人一同走進旁邊的一扇門裡。
·
·
幾個月後的某一天,安夏看到了阮強,還有他還的錢。
“不是吧,為了這點錢,還親自跑過來一趟?你不上班的啊?”
“不上了,我辭職了。過來一趟,也是想當麵表示感謝,謝謝你不僅願意借我錢,還一直沒有催過賬,那天也沒有叫出我的名字。”
“辭職?為什麼?”
阮強無奈地苦笑一聲:“我覺得,我已經不能在公安隊伍裡繼續乾下去了,再乾可能會犯錯誤。”
他真的太需要錢了,那天他在登瀛樓差點結不了賬的窘迫模樣,被另一撥人看在眼裡。
如果不是安夏,那些人也會過來借錢給他。
安夏橫插一杠,也隻是稍稍阻止了一次,之後,那些人還是找到他,用錢誘惑他。
他與領導坦承之後,他將計就計,臥底進了那些人的組織裡,終於攔住了那一大批貨,沒有讓它被分銷出去。
“那不是很好嗎?你豈不是英雄?”安夏更困惑了。
阮強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我承認,看到那麼多錢的一瞬間,我動搖過,一旦有了第一次動搖,可能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然後就收下了這些不該收的錢……與其那樣,我還不如辭職,至少保個清白之身。”
安夏很理解他,世上最難抵禦的就是誘惑,特彆是當一個人發自內心的渴望的時候,而阮強所處的位置,一旦滑下去了,就是無底深淵。
“以後,你想好要乾什麼了嗎?”
“沒有。”
“那你會乾什麼?”
“觀察?打聽消息?分析?”阮強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感覺,我好像一無是處。還不如退伍的,實在不行還能當保安。”
安夏想了想:“我們公司的紫金商情剛好要開北方站點了,需要編輯,工資比你在局裡高,要不要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