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一頓早膳,薑姒妗吃得提心吊膽。
小皇帝很是殷切,滿臉都是笑意,輕而易舉讓人察覺到他的情緒,薑姒妗的心情有些許複雜,宮人也小心細微,隻在皇宮待了一日,薑姒妗就隱隱約約意識到皇宮深處藏著的壓抑。
薑姒妗偏頭看了眼裴初慍,裴初慍在桌子下握住她的手。
等早膳結束,小皇帝直接被裴初慍拎走,臨走前,小皇帝還在囑咐:
“現在後宮空蕩,母親想去哪兒直接吩咐宮人帶你去即可,千萬不必拘束。”
薑姒妗心情複雜地點頭應是。
整個皇宮隻有小皇帝一個人——雖然宮人無數,但他是主子,底下的人隻會聽從命令——他很難不覺得落寞。
所以,他才會對她進宮一事表現得這麼興奮和熱切。
在驚慌和混亂後,薑姒妗竟然覺得有點心酸。
安玲也在一旁感歎:“沒想到皇上居然這麼平易近人。”
話音甫落,四周就有宮女意外地抬頭看了她們一眼,對於安玲的評價,薑姒妗不置可否,她輕搖了搖頭,沒有多提小皇帝,人多眼雜,小皇帝做什麼沒人敢議論,但她一個臣婦妄加評論,很容易落得一個輕狂放縱的評價。
薑姒妗現在睡醒了,終於想起昨日裴初慍的提議,她轉頭輕聲道:
“姑娘能帶我到禦花園走一走麼?”
宮女立刻宮頸拂身:“夫人請隨奴婢來。”
禦花園屬於後宮範圍內,距離弘義閣有一點距離,薑姒妗到了禦花園,有一點驚愕,呼吸些許輕滯,這禦花園和平常人家的後花園完全不同,薑姒妗居然在其中看見了許多不是這個季節的花。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刻意吩咐過,禦花園內楊妃出浴開滿了一片片,乍眼望去,美得有點驚心動魄,在來宮中時,裴初慍讓人給她帶了換洗衣物,如今她穿著雲織錦緞,鏤空紗上衣,直領對襟,露出鎖骨下方一片雪白的肌膚,襯得脖頸修長纖細,外罩耦荷短衣,底下是霜色的襦裙,腰帶將腰肢掐得纖細,隻堪堪一握,站在禦花園中的女子身姿婀娜婉約,清逸消瘦。
昭陽過來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女子白淨的臉頰略施了一層若有似無的胭脂,暈出淡淡粉色黛,容華若桃,杏眸輕淺透徹,白皙的下頜也添了些許姿色,宛若神仙妃子。
她有一刹間失言,許久才被驚豔得回神,她有些苦笑,怪不得表哥一心都是表嫂。
這般姣姣姿容,誰見到會覺得無動於衷?
昭陽快步上前,她臉上有笑,遠遠走過來時就歡喜地高呼了一聲:“表嫂!”
薑姒妗聽見聲音回眸,待看見昭陽時,她有些驚訝,禮單上的名字瞬時浮現在腦海中,她沒有拒人千裡,也沒有刻意疏遠,但到底是不親近,她的笑淡淡的:
“郡主怎麼在這兒?”
她如今是一品誥命夫人,不需要再向昭陽行禮。
她站得筆直,
大度有禮,安玲和四周宮人恭敬地待在她身後,如同眾星拱月,讓人一眼就意識到她的尊貴,看見這一幕,昭陽心底有點酸澀,不著痕跡地深呼出一口氣,若無其事地笑著道:
“聽聞今日表哥帶表嫂進宮,我想著表哥整日忙得不行,後宮也沒有正經主子,怕表嫂會覺得一個人無聊,索性進宮來陪表嫂。”
薑姒妗沉默了片刻。
和昭陽在一起也不會變得自在一些,但昭陽是好意,薑姒妗還是分辨得出來的。
最終,薑姒妗還是沒有說出拒絕的話。
說到底,賢王妃到現在都沒有出現在她麵前,而昭陽卻一而再地露麵,隻能說明這是裴初慍默許的,否則昭陽沒有這個膽子頻繁出現。
嫁給裴初慍月餘,薑姒妗徹底清楚裴初慍在朝堂的權勢意味著什麼。
也因此,她才會在昭陽麵前表現得這麼淡定,她不會在任何人麵前表現得弱勢,誰叫她在外麵代表的是裴府的臉麵。
有人作陪,的確不會覺得無聊,昭陽自然而然地提起了最近京城內的趣事,很快,就說到將要發生的蹴鞠宴,她轉頭看向薑姒妗:
“說起來舉辦的人,表嫂也認識。”
薑姒妗疑惑地轉過頭:“我認識?”
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她在京城待的時間太短,認識的人寥寥無幾。
昭陽:“就是表嫂大婚時,表哥派人請去給表嫂梳頭的銓王妃。”
薑姒妗愕然。
大婚那日能被請去梳頭的都是家庭和睦、子女雙全的長輩,當時一切事宜都由裴初慍安排妥當,薑姒妗也一整日都困得迷迷糊糊,銓王妃又沒有刻意展示身份,薑姒妗確實到現在才知道真相。
賢王是當今皇上的三叔,而這位銓王則是皇上的八叔,都是皇親國戚,但銓王妃沒有賢王妃那麼顯赫,平日在京城中也足夠低調,但再低調,彆人也不會忽視她的身份。
她提議舉辦宴會,沒人會不給臉麵。
薑姒妗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如果真的是銓王妃舉辦的蹴鞠宴,沈吟秋怎麼可能一個字不給她提起?
再說,這種婦人舉辦的宴會,不全部都是未出閣的女子,必然是會給她送來請帖的。
薑姒妗隱晦地抬眸看了眼昭陽,再想起昭陽居然能這麼及時地進宮,心底的異樣都浮上來,她有點無奈卻忍不住地心裡輕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