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尚書府, 從昨晚到現在亂成—團,福菱院的薑夫人眼淚就沒停下來過。
她捂住胸口,伸手捶打著薑霜鳶,恨鐵不成鋼:
“你這是要死啊!”
薑霜鳶掉了一夜的眼淚, 如今雙眼紅腫, 但她聽見薑夫人這句話, 卻是撇過頭,硬是半點錯都不認。
薑夫人拽她:“你聽娘的話, 去三皇子府給殿下道歉。”
薑霜鳶推開她的手, 低聲排斥:
“我不去!”
薑夫人心口一陣鑽疼,她不敢置信地睜大眼:“你不去?難道你還真的要後半輩子都去莊子裡嗎?!”
薑霜鳶眼中閃過懼怕,但一想到那枚玉佩, 她就低不下頭:
“隨便!反正我是不會去給他道歉的!”
話音未落,外麵傳來—陣腳步聲, 母女二人回頭,就見薑昃旼—臉怒意地回來,薑霜鳶不安地攥緊了手帕,不等她說話,薑昃旼上前高高揚起手,—巴掌狠狠落在薑霜鳶的臉上,薑霜鳶慘叫—聲,捂住臉頰跌倒在地上。
薑昃旼半點疼惜都沒有,指著她怒容罵道:
“逆女!早知道你會闖下這種大禍,還不如生下來就把你溺死!”
薑霜鳶捂住不斷發疼的臉頰, 她咬唇,眼淚仿佛斷線般掉下來,深呼吸幾下, 她猛然扭頭崩潰地喊:
“爹慣來如此,誰有用就看重誰,說到底,爹心中根本沒有父女之情!”
偏生她看不清,往日裝怪撒嬌,隻想博得薑昃旼關注。
如今想來,她的確是不如薑諳茯和薑亦棠聰明,她們早都看透了薑昃旼是什麼人,根本不需要去討好薑昃旼,隻要讓自己有用即可。
薑霜鳶袖中的手指都在顫抖,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質問薑昃旼:
“爹難道看不到他侮辱我嗎?您心中就一點都不顧及這多年的父女之情?!”
她知道她再衝動都不該去打謝玉桓那—巴掌,但讓她崩潰的是薑昃旼的態度,昨日—回府,薑昃旼就吩咐,將她送到城外莊子上去。
謝玉桓還沒有做什麼,她百般討好在意的父親卻是容她不得!
薑昃旼臉色鐵青,薑霜鳶這番話就差指著他的鼻子罵他薄情寡義,他麵上情緒忽然平靜下來。
薑霜鳶還在哭,但薑夫人了解薑昃旼,瞳孔猛地—縮,她摟住薑霜鳶,提高聲音:
“不行!”
“薑昃旼,我告訴你,不許把霜兒送走!”
“你要捧著薑亦棠,我都接受了,但誰都不能把我的女兒送走!”
“她不是太子妃嗎?殿下不是看重她嗎!讓她去給霜兒求情,要是什麼都做不到,她這個太子府對我們有什麼用?!”
薑夫人護在薑霜鳶前麵,緊緊盯著薑昃旼,警告道:
“你要是敢把霜兒送走,我和你沒完!薑昃旼,我齊家不是沒有人!”
薑夫人話中的威脅不言而喻,薑昃旼隻是冷眼看向她,薄涼道:
“碩兒和諳兒,你都不管不顧了?”
薑夫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發現薑諳茯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她什麼都沒說,安靜地站在原處看著她,薑夫人卻無比心虛,她驟然噤聲,原本要說的話儘數堵在喉間。
知女莫若母,薑夫人明知薑諳茯比薑霜鳶有出息,為什麼卻更關注薑霜鳶?
因而她身處後宅,平日中無事時,總要有所寄托,長子和父親親近,長女自幼聰慧也不需要她操心,讓她操心的隻有薑霜鳶,自然會更關注薑霜鳶。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薑諳茯和薑昃旼其實是一種人,她太了解枕邊人了,以至於有時麵對薑諳茯時,總會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今日她會舍棄嫡妹,來日會不會也舍棄她這個娘親?
薑夫人不知道。
但她現在知道的是,她如果真的因為薑霜鳶和薑昃旼鬨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就真的要和長女離心了。
幼女察覺到差距隻會鬨她偏心,但在長女身上,薑夫人不敢深想,她摟著薑霜鳶的手都下意識地鬆了鬆。
薑霜鳶察覺到這一點,心下陡然冰涼一片,她抬眼看向薑夫人,怔怔茫然地喊:
“娘……”你也不要我了嗎?
她沒說出口,但餘音卻全然透露了她想要說的話,薑夫人隻覺得心中悲慟不已,她哭著說:“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薑昃旼冷哼一聲。
薑夫人轉頭看向薑諳茯,眼中隱隱有些祈求,手心手背都是肉,讓她放棄哪一個,她都舍不得啊。
薑昃旼冷眼旁觀妻子找向長女,但沒有阻止,長女向來聰慧,他知道她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許久,薑諳茯輕聲道:
“娘親不要擔心,隻是讓二妹去莊子避避風頭罷了,再說有你在府中住持中饋,二妹在哪裡都不會受苦的。”
女子聲音輕輕柔柔,但誰都聽得出她話中的意思。
她沒有阻止父親的用意,甚至可以說,她來這一趟,反而是來阻止薑夫人鬨起來的。
薑夫人隱約看出這—點了,但她不得不承認,她被長女的話說服了,有她在,哪怕是莊子上,幼女依舊可以過得輕鬆自在。
而且隻是避避風頭罷了,薑諳茯拿來寬慰她的話,但薑夫人卻信了,畢竟在她看來,隻要等老爺消氣,她總能尋到機會把幼女接回來的。
薑夫人的態度終於有所鬆動,她轉過頭來,不敢對上幼女的眼睛,啞聲道:
“隻去一段時間,等風頭過去,你等娘把你接回來。”
薑霜鳶抬眼環視了四周,對薑夫人的話不置可否,她隻是扯唇自嘲一笑。
有些東西,根本不是她爭就爭得到的,例如娘親重視、例如父親疼愛。
薑霜鳶深呼吸了一口氣,低埋著頭,不再說話。
薑諳茯有點意外地覷了眼這個二妹,她還以為薑霜鳶會哭鬨不停呢,但這樣也好,省了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