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背影一下僵住。
不管是衡道子還是秦雍王的事, 珠珠從來都沒想叫裴玉卿知道。
作為一隻超雞賊的小臭鳥,珠珠心裡小算盤打得劈裡啪啦響,當年她不介意告訴衡道子她和燕煜談過戀愛的事, 因為她早知道衡道子對她挺縱容的,而且最重要的那時候她倆是政治聯姻,為了北荒安定、為了神州太平, 她談過八百個男朋友堂堂天尊大人也不會和她解除婚約的。
但裴玉卿可不行。
這大爺是尊真菩薩, 他至今沒有對她動情啊!
他情絲淡泊, 日益忘情,要不是她死纏爛打, 他早就想甩了她,現在本來就是她這邊剃頭挑子一頭熱, 他要是知道秦雍王和她以前有過一腿,怕不是要高興得把她當場踹掉, 巴不得送她去和秦雍王雙宿雙飛。
啊——但凡想象一下那場景, 珠珠都感覺腦門抽跳,要當場炸掉。
不行!她絕不能被甩!鳥大王絕不接受這麼丟人的結果!
所以一定不能叫裴玉卿知道!!
珠珠腦子飛快運轉,轉過身,拿起油紙包, 裝作理直氣壯的樣子說:“怎麼了, 我在家裡待的無聊, 突然嘴饞, 跑出去買糕點了。”
少女舉著熱騰騰的油紙包, 神色鎮定, 滿臉幾乎要冒出正氣來,好像連懷疑她,都是一樁要傷天害理的惡事。
把假話說得比真話還真, 倒是個做大事的料子。
唯獨可惜,她有急智,倒忘了,越是裝得一絲不苟,越失了本真的反應,反而叫人看出心虛來。
“……”
裴玉卿並未言語,窗外最後一絲餘光落了下去,昏影漸落,像菩提葉垂下的蔓葉罩住他眉目。
少女像終於意識到什麼,趕緊跑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腰,彌補般地誇張說:“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啊!”
她搖尾巴的小狗一樣興奮在他身上拱,絮絮撒嬌抱怨說:“你怎麼才回來,我給你寫了好多封信,你都沒有回給我幾封。”
是的,她連哪一天晚上吃包子吃撐了這種事都要寫出封信順道來叫信使帶去。
少女邊說邊拆開油紙包,捏起茶糕就要喂給他:“你餓不餓,我聽說你回來可高興了,特地買點心回來給你吃,還熱乎的,你快吃點。”
裴玉卿看了她半響,對上她亮軟軟的眼睛,闔著的唇線終究還是啟開,咬下來一小塊。
淺青色的茶糕在他唇齒間門融化,色澤淺淡柔潤的唇瓣像蓮花柔嫩的瓣葉,合攏又盛開。
“——”
珠珠本來心虛瞅著他,看著這幕,突然一呆,都忘了心虛了。
“…”她盯著美麗菩薩的嘴巴,盯著一會兒,徹底不心虛了。
小王八鳥又開始發癲了。
美麗菩薩吃茶糕,她就撲去啃人家的嘴巴,非把茶糕喂進人家嘴裡,然後她又小獸一樣興奮貪婪去搶,像含軟糖一樣強.吸著人家舌.頭砸嘛。
裴玉卿的腿能站起來,他原本也不是完全走動不了,隻是以前腿舊傷太厲害,不是要緊事時都習慣坐在輪椅上將養,後來被少女多少片桃花瓣喂下去,逐漸好了許多,尋常走動都已無礙,隻到底身體底子弱,仍不好久站,也撐不住久力。
少女撲過來,像一頭體格矯健的小狼,一隻正少年強壯的鷹,她的重量和熱情全一股腦撲到他身上,病弱的公子吃受不住,被她推著一路往後退,最後有些趔趄跌坐回榻邊。
“——”
珠珠有點滿足,又有點不滿足。
滿足是時隔三個月,又和漂亮老婆貼貼。
不滿足則是因為,漂亮老婆的反應好冷淡。
珠珠還是沒有搞到最後,因為一路來回舟車勞頓,裴玉卿又清瘦了許多,衣服底下摸著就是一把骨頭,珠珠實在沒好意思再弄人家。
她戀戀不舍地把爪子從人家衣領收回來,裴公子一直沒言語,他的外衫被她拱得解開,發冠鬆散,卻始終閉眼靠在軟枕邊,這次回來,他手腕多了一串不知從哪兒來的佛珠,明明唇瓣還留著幾個她咬出幾個小口子,也像一尊玉做的佛,無欲不塵,清冷淡漠。
珠珠好不高興,又去抱他的腰,蹭到他懷裡蠶寶寶一樣蛄蛹蛄蛹,抱怨道:“好久沒見,你怎麼還對我這麼冷淡。”
可惡,珠珠這麼可愛的漂亮鳥,他居然無動於衷,他比禽獸不如還禽獸不如。
裴玉卿闔著眼,根本不理她,珠珠自己嘚啵嘚一會兒,跟唱獨角戲一樣,頓時惱羞成怒,伸爪子就去揪人家白玉一樣的麵頰。
“公子,詹老大人杜將軍求見——哎呦。”門外黃大監進來稟報,正看見少女咕唧咕唧搓磨自家菩薩一樣的公子,當即一顆老心疼得顫,忙想把這祖宗先糊弄走,連忙道:“姑娘姑娘,公子給您帶了禮物。”
珠珠爪子停住,乜一眼裴公子:“他還能給我帶禮物。”
“可怎麼不是,楚郡那邊山多,多野物,桓王送來不少稀奇的野味,整隻的麋鹿腿、裹蜂蜜的熊手,甚至還有一頭活孔雀,公子知道您喜歡,都收下帶回來了。”黃大監熱情道:“那孔雀毛羽鮮亮,尾巴展開都有大半個人,您想必還沒見過,奴婢這就帶人陪您去看看。”
珠珠在天上什麼漂亮鳥沒見過,才不稀罕凡間門的孔雀,她知道是一會兒裴玉卿要和詹老大人杜讚他們說話才把她支出去
——詹老大人講究老一輩的禮教規矩、不會擅自跟裴玉卿說起她這個主母的“壞話”,杜讚被她狠狠收拾過幾次、也足夠學會閉嘴了。
珠珠想了一圈,覺得暫時沒什麼紕漏了,放下心來,繼續扯著裴玉卿搖晃:“我不要,我的老婆都不理我,我看什麼鳥,我要哭死算了。”
話雖對是黃大監說,內涵分明是在指指點點某人。
裴公子被她哇哇假哭撒潑半天,沒有半點清淨,終於睜開眼,道:“你想去看就去看,攀扯我做什麼。”
珠珠立刻說:“你總算跟我說話了!”
裴玉卿淡淡瞥她一眼:“我乏得很,沒氣力和你鬨騰。”
珠珠莫名覺得他的語氣有點不冷不熱,但他又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子,珠珠沒細想,小舔鳥立刻討好地摸摸公子瘦了許多的漂亮手背,心疼地親親:“老婆辛苦了,我給你啾啾,啾啾就不累了。”
黃大監都看得暗暗咂舌,這樣的小祖宗好歹以前沒生在宮裡,否則不早把聖人敲骨吸髓榨個乾淨?
裴玉卿被她歪纏親親半天,看了看她,神色到底和緩一些,撫摸了兩下她柔美的頭發,才把手抽回來,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