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他想的那樣嗎?
秦王胸中激蕩,難以抑製。
若當年那女人果然是她,算著時日,倘若有了孩子,正該是這麼大。
他心潮起伏,猶如驚濤駭浪,然而麵上堅毅沉著,巍然不動。
回頭朝她看去,仿佛隻是隨口問道:“隆慶二十三年秋……”頓了頓,“九月上旬,皇後在何處?”
他沒有問她具體日期,以免她記不清楚。
但韶音已經想起來了。
她除了在皇子府,便是去了清台山。
“不記得了。”她麵上微露訝異,裝作思考後給出答案,然後困惑道:“皇叔因何問起?”
她看上去仿佛是個局外人,絲毫不明。
但秦王心中卻想,那女人狡猾透頂,如果隻言片語就被他抓到破綻,反而不像她。
他不僅沒有失望,反而覺得可能性大了一絲。
“您是秦王叔祖?”已經從母親口中聽到他身份的希兒,此刻眨巴著大眼睛,望著箍著自己雙臂,身材異常魁梧悍利的男人,忍不住激動得小臉通紅,“秦王叔祖!”
他激動得不得了,一點也不著急掙脫,反而仰起臉,敬慕地看著他。
秦王是大梁的戰神,亦是希兒最崇拜的人。
他年紀雖小,卻能背出秦王經曆的一場場戰役。
平西疆,定南域……他十五歲征戰,二十五歲歸隱,留給大梁一個安穩的時局。
教導希兒的先生便十分敬仰秦王,希兒得他教導,亦對秦王崇敬不已。
此時有機會見到崇拜的人,簡直激動得不能自已。
秦王聽到那句“秦王叔祖”,心頭一哽。
若他果真是他的血脈……
將視線收回來,落在手中鉗著的小娃兒身上,他生得像韶音,俊秀玉容,活潑可愛。
一點也不像他。
但他也不像洛玄墨。
他鬆開小娃兒的胳膊,低沉嗓音響起:“你是太子?”
“是。”希兒連連點頭,雙眼亮晶晶,激動地道:“我叫洛景希,秦王叔祖可以叫我希兒。”
喉頭滾了滾,男人抿住薄唇,點點頭:“嗯。”
移開視線,將他撥到一邊,大步往外行去。
他要好好查查。
僧人緊隨其後,跟了出去。
內侍和宮女們齊齊道:“恭送秦王殿下。”
希兒總算回過神來,難得失態地叫起來,跳著投進韶音懷裡:“母後!母後!我見到了秦王叔祖!”
韶音俯身攬住他,將他的小圓帽摘下來,交由宮女拿下,親了親他的發頂:“嗯。開心不開心?”
“開心!”希兒歡喜地在她懷裡扭動。
“我要告訴父皇!”說完,從她懷裡掙出,邁開小腿往龍床方向跑去。
韶音則是強撐著不失態,在椅子上坐下。
腦中是係統不依不饒的聲音:“希兒是誰的孩子?!”
“當然是洛玄墨的呀!”韶音卻篤定地道,拿過茶盞,低頭掩飾異樣神情,在心中對係統說道:“你動動芯片,稍微一想就知道了,怎麼可能是秦王的孩子?劇情的偉力誰能扭得過?”
係統被她篤信不疑的聲音安撫住了,隻是仍舊不高興:“你千萬彆騙我,叫我知道你早有異心,嗬——”
“我哪敢?”韶音忙道,“我的未來捏在你手裡呢,我怎麼會因小失大?”
“說得也是。”係統哼了一聲,接著嘀咕一句:“你可真不省心。”
“都是意外!”韶音忙道,說了好些保證的話,總算打消它的不滿。
係統對她還是可以的。
劇情之外的事,都很縱容她。
比如洛玄墨偷吃,它便幫著她也偷吃。
比如她生下希兒後,不想再跟那個爛人同房,它就幫忙做幻境,每次洛玄墨來她這裡,都是他自己搞自己。
究其原因,她是它的第一個任務者,它待她便多了幾分寬容。
而且,自簽下她之後,它再也沒開張過,總共隻有她一個任務者,日日相處,難免生出些感情。
除非她犯下大錯,比如搞壞世界,否則它很難跟她翻臉。
這邊,韶音跟係統和好,另一邊秦王卻緊鑼密鼓地暗查起來。
他三十年的人生中,隻有過一個女人。偏那女人是個混賬,睡完他就跑了。
他不知她做了什麼,竟無論如何也回憶不起她的樣貌,連她的聲音都記不真切。隻有一縷淡淡幽香,縈繞在房間內,證明不是一場綺夢。
韶音的身份,她和洛玄墨的恩愛,都不能打消他的懷疑。
他的頭腦告訴他,正因為不合理,才會被他漏掉,這麼多年始終遍尋不到。
當合理的人選都被排除,不合理的那個便可疑起來了。
韶音不知這些。
洛玄墨昏迷一日,她便攝政一日。
權力迷人心,之前以為皇上很快就會醒來,皇後不過是暫時攝政,而不跟她爭奪的人,漸漸蠢蠢欲動。
其中就包括了太後。
“母後叫我?”這日,政務處理完,韶音來到永壽宮。
太後頷首,示意她坐下,問道:“你今日可曾到過勤政殿了?”
“到過。”韶音點頭,每天兩頓喂藥都是她上手,“皇上仍舊沒有蘇醒的跡象。”
說到這裡,她神情黯然。
太後亦是歎了口氣,不無擔憂地道:“皇上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能保住一條命已經是奇跡,想要醒來……”
頓了頓,她搖了搖頭:“我隻擔心,如果皇上一直不醒,該怎麼辦?”
“不會的!”韶音立刻道,“皇上會醒來的!”
太後一噎,神情複雜地看她一眼,似乎在說“天底下竟有這樣的蠢女人”。
皇上醒來有什麼好?
他不醒,她可以攝政,大權在握。日後希兒繼位,沒有人跟他搶。
但如果皇上醒來,滿後宮的女人都有可能誕下皇子。他如今倒是頭腦清明,不偏不倚,知道輕重。但以後如何,誰說得準?
活在後宮中,竟然還有滿腦子愛情的女人,太後不知道說什麼好。
緩了片刻,她道:“我是說萬一。誰也不能保證皇上一定會醒來,是不是?”
刺探的目光投過去,緩聲道:“如果皇上一直不醒,希兒又年紀還小,皇後有什麼打算?”
韶音知道她的意圖。
無非就是想分權罷了。
這不奇怪。見識過權力的人,誰不貪權?
太後也才五十多歲,保養得宜,身體康健,完全有富餘的精力掌權。
不慌不忙,開口說道:“這些日子,我接到一些奏折,上麵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