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受到傷害的人,難道活該嗎?
灰灰:“……”
它覺得好像很對,但又哪裡不對。
“你打算怎麼懲罰他?”它試探地問。
昏迷中的裴九鳳,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討論,他隻覺得又熱又渴。
仿佛回到年少時期,他發燒了,一個人躺在寢宮裡,沒有人管他,他隻覺得自己被烈火炙烤,快要被烤乾了。
迷迷糊糊中,他忘了自己已經長大,成為無人敢怠慢的帝王。也忘了自己被“妖人”拿捏,在夢境中做窮苦少年王大根。
他不適地皺著眉,眼睫顫動,失去了清醒時的陰鷙,生出幾分脆弱來。
有沒有人照顧他?讓他不要這麼難受?
不知是不是祈禱被聽到,他感覺有濕潤清涼的雨水落下來,將烈火澆熄幾分,而他終於不那麼熱了。
他張大嘴巴,試圖接雨水,緩解體內的乾渴。
他運氣不錯,清涼的雨水落進他口中,有幾分甘甜。
烈火被澆弱,已經構不成威脅。他喝了不少雨水,也不那麼乾渴了。
擰起的眉頭漸漸展開,他陷入沉眠。
他發了一夜的燒,韶音就照顧了他一夜。
次日早上,裴九鳳醒了。
剛一睜眼,就看到頭頂上落滿灰塵的房梁,以及破舊的蜘蛛網。眉頭皺起,他煩厭又無奈地歎了口氣。
忽然,他覺得右手被什麼壓住,轉頭一看,床邊伏了一團小小的身軀。
枯草一般的頭發,破舊不堪的衣衫,纖細得仿佛一掐就斷的頸子。
原來她這麼弱小,裴九鳳腦中浮現一個念頭。
他到底為什麼打不過她來著?
“喂。”
他動了動手指,“醒醒!”
韶音抬起頭,朦朧睜眼,眨動幾下眼睛,臉上露出笑意來:“大根,你醒了?”直起身,伸手摸在他腦門上,欣喜地說:“燒退了!”
裴九鳳一愣,昨晚數次感受到清涼的記憶湧上。他看著少女營養不良的黃不拉幾的小臉,又看了看她枯瘦如雞爪的手,最後落到她乾瘦乾瘦的身軀上。
昨晚是她照顧他。
他居然被她照顧了一夜。
被這樣一個寒酸窮困的,不起眼的,放在從前他甚是鄙夷,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少女。
心頭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來。
他被人照顧了,他在生病時被人照顧了,這是年少時滿心憧憬和期待的事。
可是照顧他的人,又是他瞧不起的人。
“嗯。”他垂下眼瞼,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卻閉緊嘴巴。
神情說不出的疏離。
韶音沒在意,熱了一碗大骨湯,喂他喝下了。
又去熬藥,倒出一碗滾燙的藥汁子,放在床邊:“等涼一涼,你就喝了。”
“你做什麼去?”裴九鳳問。
韶音頓了頓,說道:“我去找點事情做。”遲疑了下,她轉過身,摸了摸他的頭頂,“大根,你在家不要鬨,我們家沒有餘糧還欠著債。”
裴九鳳聽到“欠債”兩個字就不痛快。
這讓他想起自己賣了好多次柴禾,結果卻沒過上好日子。
連肉都沒吃一口。
這次喝到骨頭湯,居然還是拜斷了腿所賜。
真是諷刺。
“行吧。”他隨口說道。
從他的表情中,能感覺到他很不痛快,但是他壓製住了,沒有發作。
韶音又摸了摸他的頭,這才轉身走了。
裴九鳳的頭頂仍殘存著被人揉過的觸感。
雙唇抿得緊緊的,有些厭惡,有些羞惱,又有些說不出的感受。
他直挺挺躺在床上,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想著事情。等到藥汁涼了,便一口飲儘。
苦得要命,讓人簡直想吐。
然後,他遇到了尷尬的事情——他早上喝了一碗大骨湯,現在又喝了一碗藥汁子,他非常非常想小解。
膀胱憋得快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