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宗的名頭漸漸在越洲打響。
而此時,陳封也去玄天宗報了仇。對待那些欺.辱過他的人,他不知怎的,想起當初韶音的手段。心念一動,毀掉他們的靈根,將他們釘在了樹上。
做完這些,他心頭鬱氣吐出,哈哈大笑起來!感受到心境的鬆動,他心情暢快,在更多人來之前禦劍離去。
離開很遠,確定玄天宗的人追不上之後,他減緩了速度,心頭有些茫然,不知前往何處。
他現在是沒有宗門的人。陳家莊又回不去了,從今往後,他何去何從?
不期然的,就想到了韶音。
他一邊緩慢往越洲飛行,一邊思索著。
她應當還是她。
凡人宗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宗門,即便那位前輩是她親娘,也不會為了她建立這樣一個吃力不討好的宗門。
隻會是她自己建立的。
所以,她應當跟他一樣,撞上了奇遇。
他身上的是老爺爺,那她身上的……莫非是老奶奶?
想到她大變的性情,他心裡不免想到,那位老奶奶應該是邪修出身。隻有邪修,才會有如此恣意的作風。
她被“老奶奶”潛移默化著,才會性情大變。
確定之後,他疑惑消失,卻更加難受起來。
她會建立凡人宗,顯然是受到當年那幾個師兄的刺激。她從小是個倔脾氣,被人如此欺.辱,定然變得執拗,非要做些什麼不可。
都怪他。
陳封心裡愧疚不已。
“你報完仇啦?”又一次見到陳封,韶音隨口問道。
陳封點點頭:“嗯。”
他看上去沉默了一些,頓了頓,說道:“我可以加入凡人宗嗎?”
“為什麼?”韶音訝異地問。
陳封低下頭,緩緩摩挲著劍柄,說道:“我無處可去。”
實際上,是他覺得虧欠她。當初她受他連累,被人傷害。後來他給予的彌補,不論是駐顏丹還是增壽丹,料來她也用不著。還有靈根,她也沒用上他的。
陳封總覺得欠她,便想加入凡人宗,幫襯她一把。
“行。”韶音很痛快應了,“那我給你一個客卿長老的位置吧。”
同村出來的,互相照應一下。
接下來,陳封親眼見到了凡人宗的行事風格,他跟在韶音身邊,眼睜睜看著她殺愛徒、訛人,受到嚴重的刺激!
他恨不得自己瞎了,什麼都沒看到!
但她身邊的人都習以為常,還用崇拜而熱烈的眼神看著她。尤其是她的三弟子何鈺,看她的眼神一日比一日灼熱!
原本想提醒韶音一下,但何鈺手腳乾淨,隻是比彆人更殷勤一些,反倒叫他捉不住把柄,不便開口。
而他自己,始終沒再提“結為道侶”的事。並非他不想,而是他知道,那已經不可能了。
她已經變成了另外的樣子,他卻還是原來的樣子,他們漸行漸遠。隻能做道友,不能做道侶。
在越洲發展出凡人宗的勢力後,韶音轉戰其他洲域。她隻身一人到越洲,也不打算帶走任何人。
何鈺想跟著她,被她留下了:“你最忠心,有你坐鎮,我最放心。”
何鈺紅了眼眶,但是沒再提跟她離開的話,重重點頭:“我會看守好越洲,師父放心!”
“嗯,我走後也彆忘了修煉。”韶音叮囑道,“有什麼事,隨時聯係我。”
何鈺點點頭,眼眶更紅了,竭力忍住委屈:“是,師父。”
“好了,我走了!”韶音在他肩頭拍了拍,便灑然離去了。
何鈺站在原地,仰頭望著她離去的方向,雙拳攥得緊緊的。偏在這時,陳封走過來,在他肩頭拍了拍:“放心,我會照顧好你師父。”
“砰!”何鈺打過去一拳,但被陳封躲開了,那一拳砸在牆上,頓時轟出一個大窟窿。
陳封哈哈大笑,縱身離去了。
*
凡人宗在南域上猶如一團火,這裡點亮一片,那裡點亮一片,漸漸燃燒了整個南域。
“接下來我要去北域。”韶音看向身邊的陳封,“你要跟去嗎?”
陳封眼看著她成長,修為已經突破至元嬰中期,哪怕去了北域,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主要是,她和自己一樣,身上有位老人家,等閒人奈何不了她。而遇到打不過的,跑就是了。
“我不去了。”他說,“一路順風。”
欠她的,過去這些年,陳封覺得已經還給她了。接下來,他要走自己的路了。
“再會。”韶音並沒有不舍,對他輕輕頷首,便獨自一人奔向北域。
在她走後很久,陳封才往同方向而去。
南域已經沒什麼新奇,他要往其他地方看看。比如,北域。
北域和南域有些差彆,主要體現在修士好戰上麵。其他地方,倒是沒什麼不同。也有凡人,也有官府,而江湖人或修士在凡人國度作亂,官府不管,門派也不管。
韶音插下凡人宗的大旗,開始了新的征程。
一招鮮,吃遍天,她仍是打出“極陰之體”的旗號。
北域的修士不太講究信義和顏麵,以大欺小並不被嘲笑,反倒是修為低的人膽敢不服從修為高的人,被斥責喝罵。
韶音開始頻頻受傷。
她神念強大,但肉身承受不了這種力量,頻頻爆裂開來。好在又收了幾個體貼的弟子,會給她做飯,張羅日常的生活,給她上藥,將她的生活照顧得無微不至。
“嘖嘖。”灰灰常常咋舌,“你跟男主,還真像一家人。”
韶音便道:“你想好再說。”
“我沒說錯啊。”灰灰理直氣壯地道,“你瞧瞧你,看上年輕俊秀的少年郎,便收人家為弟子,給資源,給功法,傾力培養,讓人家給你賣命。再看看陳封,看上貌美癡情的姑娘,便統統收入房中,這個愛,那個也愛,指使人家為凡人宗當盾牌。”
韶音:“……”
陳封也來了北域,但是沒告訴她。但灰灰經常給她消息,說陳封做了什麼,又做了什麼。
總之,如果不是陳封籠絡了一些勢力,她受傷的次數還要頻繁些。
“哦。”她毫不臉紅,“我不知道,跟我沒關係。”
灰灰一通嘲笑。
“虛偽!”
“矯情!”
“你和陳封,都是人渣!”
何鈺還在越洲苦苦思念她呢,她就把人忘在腦後了,有了新的弟子,天天誇人家廚藝好、天賦好、修煉快、會辦事。
嗬嗬,渣女!
韶音隻當沒聽見,淡然拿出幾隻儲物袋:“還要嗎?”
“……我剛剛說的是陳封!”灰灰立刻改口,“他好渣啊!還不如睡一個甩一個呢,這樣人家還有機會喜歡上彆人!他個個都愛!還不許她們吵架,簡直是人渣!”
“音音就不一樣了!音音一個都不睡!連小手都不摸!是個乾乾淨淨的好師父呢!”
韶音輕哼一聲,收起儲物袋:“我忽然想到,現在儲備還不夠,先不賣了吧。”
灰灰頓時大急,懊惱自己之前嘴上沒把門的,連連誇她,簡直吹出花兒來了,終於哄出了一個儲物袋。
韶音沒能把凡人宗的勢力鋪到西漠和東海。
就在北域的最後一戰,她收到灰灰的緊急提示:“不好了!超時了!我們在這個世界一百五十年了,已經超時了!”
它是炮灰係統,她演繹的角色是炮灰。
在任務世界裡長久逗留,是不被允許的。
速戰速決,解決完一個角色,便去下一個角色,才是炮灰的職責。
“怎麼辦?還沒去仙域呢!”灰灰心疼不已,一件仙器可以換好多好多績點呢!可是它一件都沒拿到!
韶音沒心情安慰它。
當初說那些話,本來就是哄它玩的。
她早就猜到了,不可能在這裡停留太久,如今不過是終於到來了。
“安靜。”她說。
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留下更多的火種?
她盤腿坐在殿內,沉眸思索。
三日後,灰灰被世界彈出了。
韶音沒有。
她的事情還沒做完,她不能走。
她強行留了下來,但身軀開始崩潰。
又等了兩日,安排下去的事情終於做好。
凡人宗惹怒了一位大乘期強者。
他的女兒大發脾氣,毀了一座城池,死傷凡人無數,韶音命人廢了他女兒的修為。
這位大乘期強者僅有一女,聽聞消息,勃然大怒,直直衝著韶音來了!
“何靈音!給本座滾出來!”
隨著一聲雷霆怒喝,澎湃靈力轟然砸下,韶音所處的宮殿頃刻間倒塌。
無數粉塵揚起,彌漫了視野,而韶音睜開眼睛,就見凡人宗建在此處的整座殿堂都被轟塌了。
這就是大乘期強者的怒氣。
“打了小的,來了老的。”韶音緩緩站起,拔出長劍。
她提前將弟子們都派遣出去,沒有人給她拿劍了。
“你女兒沒了靈根,你痛惜。那麼多被你女兒殺死的人,誰來痛惜?”她劍花一轉,彌漫在視野中的粉塵統統散開,視野一片清明。
她看到來人的模樣,一個清瘦的中年男人,麵露怒氣與傲然。
大乘期強者,有什麼了不起?韶音眼底清傲,也就是她沒時間了,否則再過百年,他就是她腳下的狗。
“本尊的女兒豈是那些賤命可比?”男人怒喝,抬掌拍下。
大乘期強者的輕輕一掌,就能將她拍得粉碎。
韶音猛地提高修為,不顧身體的承受力,硬生生拔高了一個大境界。
但,仍是比他低了一個大境界。
她抵禦住了這一擊,但是身體崩潰得更厲害了。抹去嘴角的血沫,衝他輕蔑地笑:“在渡劫期強者眼中,你也是賤命。在仙域之人眼中,你連賤命都不算,隻是一粒浮塵。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
大乘期強者聞言,麵上怒意更濃,周身氣勢陡然攀升:“放肆!”
又是一掌,轟然拍下!
韶音這次仍抵擋住了,但是長劍碎為齏粉,而她身上傳來骨裂的輕響。
大乘期強者似乎很詫異她居然能抵得住他兩掌,正要抬掌再拍,忽然聽她喝道:“不必你動手!我自裁!”
大乘期強者挑了挑眉,收回了手:“算你識相。”
打殺一條賤命,他還覺得臟了手。
背過手去,傲然俯視,看著她自裁。
此時,府邸外圍已經聚了不少人。
有修士,也有凡人。
有的暗暗叫好,但更多的人麵露憂色。
韶音微垂下眼,一手落在自己頭頂,卻沒有用力拍下,而是吃力地往上提。
就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她手中逐漸多了一副瑩瑩白骨!
那是一整副骨架。
失去了骨架的支撐,她頓時難以維持人形,但還吃力操控著靈力,將那副骨架祭練成一柄骨劍。
而後,她反手將骨劍刺入心口,捅破心臟。
“不要!!”
無數悲愴的聲音齊齊響起。
大乘期修士微皺眉頭。螻蟻竟也能發出這般動靜?指尖輕彈,封住了眾人的聲音。
嘈雜聲音消失,他舒展開眉頭。
“師父!!”被她派遣出去的弟子,回來了兩人,飛快衝開人群,往廢墟中來,接住了她不成人形的身軀,雙手顫抖著,眼中幾乎滴出血來。
韶音沒有回應他們,用儘最後的力氣,將爬滿血色紋路的骨劍拋出。
“叮。”骨劍立在平地上。
“我身雖死,信念不滅。”韶音虛弱的聲音傳進了在場所有人耳中,“會有人繼承我的衣缽。”
兩個弟子痛徹心扉,仰頭瞪著大乘期修士,目眥欲裂:“弟子願意!”
“我也願意!”
“我們都願意!”
人群外傳來聲音,之前被大乘期修士封住的嘴巴,統統破開了封印。
大乘期修士隻覺顏麵被掃,有些不痛快。但他不屑於跟諸多螻蟻計較,隻是降下一道靈力,往地上那柄骨劍而去。
區區化神期修士的骨頭,也妄想被傳承?
韶音的兩名弟子見狀,紛紛爆出一聲怒吼:“不!住手!”
小弟子甚至撲了過去,以身護劍。
然而,那柄劍仍舊斷成兩截。
小弟子的怒氣怔在臉上,漸漸變為傷痛和悲憤,而周圍看著這一切的普通修士和凡人,也爆發出了哭聲。
“欺人太甚!”
“蒼天無眼!”
大乘期修士眼底露出滿意來。什麼蒼天?他就是天!
然而,餘光劃過什麼,他愕然住了。
隻見斷裂成兩截的骨劍,竟然漸漸融化,成為兩柄小一號的骨劍!
“敢爾!”他怒喝,又是一道靈力揮下。
那兩柄小號骨劍被打碎,成為十幾片碎塊。
偏偏,它們像是有自我意識,逐漸融化,變成更小的骨劍。
大乘期修士頓感失了顏麵,怒掃袖袍,揮出道道精密的力道,將十幾柄骨劍震為齏粉!
這下看它們還如何掙紮!
“沒有蒼天。”女子虛弱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了眾人耳中,“手裡握著劍,自己就是天。”
無數齏粉被風吹散,落在很多人的手心裡,每一粒齏粉都是一把劍的形狀。
獲得齏粉微劍的人,心頭如同湧入無形力量。再看向那無所不能的大乘修士,漸漸挺立起身形,不再卑躬屈膝。
握緊手心,仿佛握住了力量:“我不怕你!”
“我也不怕你!”很快,有人跟隨。
“我們都不怕你!”
一聲聲,連成了海洋,竟有浩瀚之狀。
大乘期修士惱羞成怒,手腕一翻:“既然都不怕死,那就跟她一起吧!”
“住手!!”一聲長嘯從遠處傳來,轉瞬之間,一名俊美逼人,身姿卓絕的青年飛近,揮出一道劍意,打散了大乘期修士的力量。
“你又是什麼人?!”大乘期修士喝道。
陳封卻沒理他,而是墜落下方,從兩個弟子手裡搶過了韶音的屍體。
她已經死了。
方才說出那句話,便耗儘了這具身軀的最後力量,身體全麵崩壞,再也沒有一絲生機。
她死得很慘。渾身骨頭被抽走了,身上的血液也流乾了,隻剩下一團……
不成形的殘破。
陳封來遲了。他沒有保護住她,甚至沒有見她最後一麵。
擁著她殘破的屍身,心痛得發抖,他此刻手是抖的,身軀也顫抖起來,牙齒咬得咯咯響,慢慢仰起頭,眼珠不知何時變得赤紅:“我陳封與你勢不兩立!”
*
“叮。”
“本世界判定,成績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