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辭川肯定不會,而他也不要。
兩個大男人,想想就難受。
爺爺不會,他們之間有著深厚的祖孫情,卻沒有這種細膩的溫情。
思來想去,竟是隻有她。
原本不會後悔的事,在見到那些照片後,開始入浮塵一樣無孔不入。每當他忙碌過一陣,清閒下來,便立刻侵蝕著他的內心。
生平頭一次,做完一件事後,開始忍不住回想。他知道不應該,優柔寡斷乃大忌,但他控製不住,總是去想。
他忍不住想,他不喜歡她,一直待她冷淡,彆人呢?彆人會怎麼待她?
這樣一想,他便忍不住想到她的優點,她長得漂亮,人也有趣,總會有許多話題,生活上、商業中、藝術方麵都能找到很不錯的話題,曾經他們約會時,她就是這樣的。
她家世也不錯,雖然不夠頂級,但也算千金小姐。否則,當時他也不會選中她,跟她訂婚。
這樣想著,漸漸越來越深入,他忍不住想道,彆人肯定會喜歡她,男人喜歡什麼,他最明白了。他們狂熱追求她,她能頂得住嗎?用多長時間,她就會將他這個冷淡的、不喜歡她的前任從心裡踢出去,轉而愛上彆人?
想到她曾經待他的主動和熱情,即將用到彆人身上,楚修宇漸漸不是滋味。
“唐家兩隻老狐狸!”這一天,孟辭川帶著氣過來,臉色很不好看,“他們居然想腳踏兩隻船!一邊傍著你,一邊釣彆人!想得可真美!”
楚修宇一愣,問他:“怎麼回事?”
孟辭川解釋一遍,楚修宇才知道,他們派人去誘引唐父唐母,兩人當時動搖了,但回過頭又沒動作了。更過分的是,他們不提出退婚就算了,居然還笑納了那幾個富家公子,從中挑備胎!
這是打算著如果楚修宇能好起來,就跟楚修宇聯姻。如果楚修宇好不了,就踹開他,跟其中一個備胎結合!
“不要臉!”孟辭川氣憤地說,“想得真美!”
楚修宇經過最初的愕然後,心情倒還平靜,反過來勸他道:“這樣也好。你將他們的作為散播出去,會引出幾條大魚。”
唐父這一手,倒也不能說不好。
他是極精明又勢利的人,在這種時候做了二手準備,已經是一種表態了。落在有心人眼裡,必定不會再安分下去。
“行吧。”孟辭川氣憤地道。還要說什麼,忽然門口傳來敲門聲,緊接著是傭人的聲音:“先生,唐小姐來了。”
孟辭川一愣,隨即往門口走去,不等楚修宇說什麼,一把將房門打開,隻見討厭的女人站在門外,他立刻做出厭惡的表情:“你又來做什麼?”
韶音對他卻不像從前那樣客氣。抬手狠狠推開他,往裡麵而去:“關你什麼事?”
對她的囂張態度,孟辭川氣得瞪大了眼睛,跟進去道:“你翅膀硬了啊?誰給你的膽子?嗬,以為傍上程銘就可以不把宇哥放眼裡了?程銘算什麼東西?宇哥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他——喂!你乾什麼!住手!”
他沒說完,韶音便舉起手裡的包包,朝他劈頭蓋臉地打下去:“你知道他不是東西?你知道他不好?那你還讓他追我?你安的什麼心?孟辭川,你簡直不是東西,惡心,肮臟,無恥,卑鄙,不要臉!”
她來之前,特地選了外表鑲嵌有鉚釘的包包,並且在包裡裝了有重量的東西,此刻發狠地砸著孟辭川,其中滋味如何,誰疼誰知道。
“你,你怎麼知道?!”孟辭川一開始還很憤怒,待聽她說穿真相,不禁驚了一下。
韶音追著他打:“我怎麼知道?我是傻子嗎?你們就想讓我退婚!你是看不起我,覺得我連殘廢的宇哥也配不上,巴不得我早點離開!本來宇哥已經不執著趕我走了,都是你!你這個攪家精!攪.屎.棍!怎麼哪都有你!”
孟辭川被鉚釘和包裡堅硬的東西砸得腦袋疼、肩膀疼、手臂疼、背上疼,忍不住罵道:“瘋子!你這個瘋女人!住手!”
他不知道她哪裡來的瘋勁兒,竟是製不住她,挨了那麼多下,氣得道:“你住手!住手!”
楚修宇也驚了,跟著叫道:“住手!音音,你住手!”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屋裡這麼大的動靜,很快被傭人們和楚爺爺聽到了,上樓問道。
孟辭川躲不開,也製不住她,在經曆了最初的憤怒後,便想著好漢不吃眼前虧,打開門衝了出去。於是,落在楚爺爺眼裡,便是韶音拿著包包,把孟辭川打出了門。
睜圓了眼睛,楚爺爺愕然道:“這是,這是怎麼了?”
“爺爺問他!”韶音停下手,抿著唇倔強地站在走廊上,眼圈紅紅的,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楚爺爺立刻怒視向孟辭川:“你怎麼欺負音音了?!”
孟辭川真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楚爺爺對這個未來孫媳還是很喜歡的,如果說出真相來,楚修宇這個臥床的親孫子不會怎麼樣,他卻會挨一頓打,而且以後恐怕都難登門了。
“我錯了!”最終,他憋屈地道,一扭頭跑了,“我還有事,改日再來!”
楚爺爺愕然看著他的身形嗖的消失在樓梯口,直是氣笑了:“兔崽子!這個小兔崽子!跑得倒是快!”
再轉過頭,正準備問韶音怎麼回事,就見她不知何時已經落了一臉淚。楚爺爺愣住,這才知道事情大了,猶豫著上前:“音音,他欺負你了?還是修宇欺負你了?”
“沒什麼。”韶音抹掉眼淚,說道:“爺爺,我有話跟修宇說,我先進去了。”
楚爺爺一臉擔憂地看著她,最終還是沒問什麼:“好,你先跟他說。”頓了頓,“有什麼就告訴爺爺,爺爺給你撐腰,絕不允許修宇欺負你!”
“謝謝爺爺。”韶音勉強笑了笑,轉身往房間裡走去,並關上了門。
雙腿受傷,不能下床的楚修宇,在兩人都跑出房間後,就隻能支棱起一雙耳朵聽著動靜來猜事態了。
這時見韶音進門,本想說她不該打人,但是見到她紅紅的眼眶,以及落了淚痕的臉龐,忽然心虛,說不出話來了。
韶音進門後,也沒說話。
隨手將包扔在地上,在床邊坐下來。
垂著頭,久久不說話。
楚修宇倒是有很多話想說。想問她,不是跟彆人約會去了?怎麼又來這裡?她怎麼知道是孟辭川背後搗鼓的?什麼時候知道的?又想勸她,他不值得,她有了新的攀附對象,就好好把握住吧。
然而,見到一顆清亮的淚珠從她眼裡掉落,將她白色的裙擺打濕,隨即越來越多的淚珠掉落,像斷了線的珠子般密集,不禁啞了嗓子,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他說不出話,她不肯說話。
房間裡寂靜得隻能聽到眼淚落在裙擺上的輕微聲響,讓人越來越坐不住。
“你們都逼我。”忽然,她開口了,聲音沙啞,壓抑而委屈,又似含著無邊的絕望與無助,“沒有一個人站在我這邊,為我考慮。”
楚修宇心頭擰了一下,但沒說話。
“我有時候想,如果我也殘廢就好了。”她抬起手背抹眼淚,但是越抹越多,索性用手背遮住了眼睛,“來的路上,我都希望出一場車禍,讓我也殘廢。”
“胡說什麼!”楚修宇喝斥道。
韶音聽他開口,終於放下手背,露出一雙滿是淚水的眼睛:“如果我也殘廢了,跟你一樣,至少我爸媽不會逼我了。”
楚修宇一怔,心裡攀上密密麻麻的酸疼,但還是冷著臉喝道:“胡說八道!身體好好的,比什麼都強!”
韶音便不說話了,重新低下頭,落淚不止。
楚修宇見她又哭,而且哭得這麼凶,不禁頭疼。是他惹哭她的,他心裡清楚。但他不能解決她的問題,因為她的問題有一半是他製造出來的。
他心裡不好受,但卻繃著臉不吭聲。
“你混賬!”忽然,她猛地抬頭尖叫道,憤怒的目光迸射出來,明亮又灼人。而後,她猛地撲進他懷裡,用力揪著他的襯衣,“你逼我走!我爸媽逼我討好彆人!我不肯,他們就威脅我,要同意跟你退婚,讓我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好不容易擠出一天時間,跑過來看你,你和孟辭川都欺負我!”她哭得非常凶,不僅哭得凶,而且捏起拳頭狠狠捶他的胸膛,捶了一下還不夠,竟是對待生死仇人一般,用力捶了一下又一下,發出一聲聲悶響,“我恨你!我恨你!楚修宇,你是大混蛋!我恨死你了!”
良久,她捶得累了,又揪著他的襯衣大哭:“為什麼你不愛我!為什麼嗚嗚嗚……”
楚修宇已經懵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仿佛有自己的意識,抬手環抱住她哭得顫抖的柔軟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