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一間不大但卻明亮整潔的瓦屋中。
“整潔”二字不足以形容這間屋子。隻見牆上掛著幾幅秀麗的山水圖、字跡堅韌飄逸的字畫, 將平凡的屋子裝點得雅致而不俗起來。
韶音轉動視線,打量屋子的四個角落。家境不富裕的農人家裡,沒有什麼香爐、屏風、博古架、雕花凳等, 隻有一張木床、一張擦得乾淨上麵用筐子扣住食物的方桌、幾隻用木樁打磨的小凳,還有兩口漆色很新的盛放衣物的箱子。
頭上有些癢,指甲縫裡也有些堵塞得難受,肚子空癟得厲害,愈來愈多的屬於這具身體的感受傳來。
韶音漸漸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係統投放時,會默認將她投放在劇情節點。也就是說, 她已經逮到顧亭遠跟同窗的妹妹說話,當場罵了他一頓, 並在回到家後撒潑打滾。顧亭遠跟她解釋, 她抱頭不聽,顧亭遠做好飯讓她吃, 她也不吃。
而顧亭遠哄不住她,氣憤又委屈,想著同窗那裡還要道歉, 就沒有再哄她,扭頭回了學舍。
她隻覺得他果然不耐煩了, 一時想不開,抱了兒子就投河了。
現在是她投河前。
頭上癢得難受, 是因為打滾撒潑時進了泥土。指甲縫裡堵塞, 一部分是抓破了顧亭遠的臉, 有乾涸的血跡嵌在裡麵, 另一部分是拍打地麵時進了泥土。
尷尬。
韶音想想顧亭遠那張被抓破的俊臉, 不禁抬起手背, 遮住了眼睛。
怎麼就穿成了這樣的角色?
“你真是臭手!”她忍不住道。
她讓灰灰隨便抓一下, 結果抓了個這樣的角色,真是要了親命。
灰灰訥訥:“你自己要做的,我問你要不要換,你說不換。”
韶音鬱悶得說不出話。
話都說出去了,總不好吞回去。
“娘,娘?”一個稚嫩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韶音放下手背,坐起身來,就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娃站在門口,小手扒著門框,小心翼翼地探頭往屋裡看來。
大眼睛黑白分明,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的,簡直可愛極了。
“娘,你醒了?”見她坐起來,小娃放開門框,邁動小腿跨過門檻,往屋裡走過來。
韶音感受了下身體,實在餓得沒力氣。看了看天色,已經是下午了。這女人沒吃午飯還大鬨一場,難怪餓得厲害。
下床,穿了鞋,就往屋外走。
陳家村坐落在青山綠水間,風景極美,韶音站在院子裡眺望一陣,無人可言的鬱怒漸漸消散了一部分。
不過是一次任務罷了。區區十數年,彈指即過。
等小娃長大後,她便脫離這個世界,沒什麼大不了的。
再次吐出一口鬱氣,心情已經平複了很多。
低頭看向腿邊,亦步亦趨的小娃,她道:“你纏著我做什麼?”
小娃叫顧意安,眨巴了下眼睛,說道:“爹留了飯,娘吃飯。”
這個兒子剛三歲,但是遺傳了親爹的智商,很是聰慧。小小年紀,已經被顧亭遠教導著會背好些詩句,說話有條理,記性也好。
約莫是顧亭遠走之前囑咐他了,因此記得催促母親吃飯。
“你吃了嗎?”韶音就問。
安兒點點頭:“吃了。”
顧亭遠很愛重兒子。他娶的這個妻子是個講不通道理的,夫妻之間聊不來,關係也就那樣。倒是兒子,聰明伶俐,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平時再忙都會教導他背詩。臨走之前,一定是盯著他吃過飯了。
韶音便沒再問,轉身回屋,坐在桌邊,掀開方桌正中央扣著的筐子,露出兩個白麵饅頭及一碟涼拌黃瓜。
她一手拿了饅頭,一手拿了筷子,開始填肚子。安兒站在一旁,仰頭看著她,韶音便揪了一塊饅頭,塞他手裡。
安兒接過饅頭,就小口小口地吃起來。饅頭細嚼,能嚼出一點點的甜味。這樣的細糧不是日日都能吃到的,安兒吃得很高興,大眼睛裡滿是快活,偶爾蘸一點盤子裡的黃瓜湯汁。
韶音見他小小的身子,努力踮著腳尖,伸著小胳膊去蘸盤子裡的湯汁,覺得很有趣。看了一會兒,將盤子拖到桌沿上,並將他抱起來,讓他坐在腿上:“吃吧。”
安兒頓時高興了,卻沒有繼續蘸盤子裡的湯汁,而是羞得將腦袋埋進她懷裡:“娘~”
韶音好笑,在他的小腦瓜上拍了一下,繼續吃起來。
將兩個饅頭都吃完,盤子裡的黃瓜剩了兩塊,才看向懷裡已經將腦袋拿出來,枕著她的肩膀,螞蟻啃食兒似的一點點咬饅頭的兒子:“吃不吃?”
小家夥仰起頭,大眼睛撲閃了兩下,從她腿上跳下去,伸手去抓黃瓜。自己吃了一塊,另一塊舉高了喂給韶音:“娘吃。”
韶音有些嫌棄。
“你自己吃。”
安兒很高興,嘎吱嘎吱吃掉了。
韶音收拾了盤子和筷子,拿去屋外洗涮,並叫了兒子一起:“過來。”
其實她不用叫,安兒就會跟著她。韶音挽起袖子,先舀了一瓢水,給安兒衝了衝小手,然後拿手巾給他擦乾淨了,才道:“去玩吧。”
安兒見她舀水洗盤子,就道:“爹回來了洗。”
家務活都是顧亭遠做的。安兒見到母親洗盤子,頓時出言製止。見多了父親做家務活,在他短短的三年人生當中,母親洗盤子是非常違反規律的。
韶音並未停下,很輕易就洗乾淨了沒有油水的盤子,將臟水往院子裡一潑,把筷子和盤子放到灶台上,用筐子一扣。
這才轉身看過來道:“可是我已經洗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