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兒的嘴巴張了張,秀氣的小眉頭皺了起來,露出幾分苦惱。
母親搶了父親的事情,這要怎麼辦?
“娘累不累?”他跑過來抱住她的膝蓋。
韶音搖搖頭:“不累。”
“那就好。”安兒鬆了口氣。
爹說過,不能累著娘。既然娘不累,就沒事了。他很快放鬆下來,鬆開韶音的腿,跑院子一角,戳螞蟻玩去了。
韶音吃飽喝足,就有點犯懶,站在院子裡,連搬個凳子坐著曬太陽都懶得動。
好一會兒,她伸展了下胳膊,轉身走回灶房,開始燒水。
身上臟得要死,韶音花了大半個時辰才把自己從裡到外收拾乾淨。指甲也剪了,她鬆鬆挽著濕漉漉的頭發,抱了一盆臟衣裳打算去河邊洗。
安兒不知道什麼時候捉了條青蟲,放在螞蟻們經過的路上,蹲在那裡看得津津有味。餘光瞄到韶音出門,立刻起身追了上來:“娘!”
“嗯。”韶音點點頭,沒攆他,由他跟著。
現在是夏季,小孩子沾點水不會著涼。韶音洗著衣服,安兒便脫了鞋子,在淺水灘上踩水玩。
玩著玩著,又拾起幾顆螺螄,一顆顆往河裡丟去。
“這個能吃。”韶音說道,在地上劃了個圈,“彆丟河裡,丟這個圈裡,多撿點回家煮給你吃。”
安兒有事做,更加興奮了,跑來跑去,撅起小屁股,一顆顆撿著螺螄。
韶音洗著衣服,懷念起了仙俠世界,可以捏個除塵訣的日子。又懷念起了曾經當公主、皇後的日子,有許多仆人服侍著,她什麼都不用做。還懷念起了現代世界,什麼臟衣服,一台洗衣機搞定。
懶洋洋地搓著衣服,餘光注意著兒子,時不時喊一句:“彆跑遠。”
安兒非常聽話。得益於顧亭遠教得好,他非常聽父母的話,是個乖巧又孝順的孩子。韶音喊他一聲,他就踩著水啪嗒啪嗒地跑過來。
見他的袖子又掉下來,沾水濕透了,韶音便叫他到身邊,擰了擰袖子和褲腳的水,重新給他挽上去。
安兒圍著母親,啪嗒啪嗒,來來回回地踩著水跑來跑去。他運氣倒是不錯,除了摸到螺螄,還摸到兩個河蚌。
“娘,這個能吃嗎?”他捧著比他的手還大的河蚌,兩眼亮晶晶地走到韶音跟前。
韶音笑道:“能吃。”不吝嗇誇獎一句,“安兒很能乾。”
安兒更高興了。小孩子懂得不多,隻下意識覺得,母親今天的心情異常得好,將河蚌放到圈圈了,更加興高采烈去玩了。
洗完衣服,韶音端著水盆,牽著兒子回家。
安兒一步三回頭地瞧著身後。
他們沒拿多餘的工具,螺螄和河蚌都拿不走,暫時留在河邊。
“不會有人撿的。”韶音便勸他,“咱們劃了個圈,人家看見了,就知道是有主的,不會碰的。”
安兒嘴上應著:“嗯。”但回頭的頻率絲毫沒改變。直到上了小路,看不見了,才著急地攥著韶音的手,拉著她往回走:“娘,我們快點回家。”
韶音笑得不行。
一手撈起他,夾在身側:“衝啊——”
安兒尖叫一聲,隨即就“咯咯咯”的笑個不停。
回到家,安兒立刻去拿碗。韶音牽了他一起,折返河邊,將方才沒有帶走的螺螄和河蚌撿走。
回去的路上,安兒就不急了,抱著沉甸甸的碗,一路上都不鬆手。
好吃不好吃的,他反正沒吃過。但這是他撿的,便分外寶貝起來。
小孩子走得慢,加上他抱著沉甸甸的碗,就走得更慢了些。韶音也不急,她如今是個農婦,時間對她而言隻有富餘的,沒有不夠用的,因此悠悠閒閒地邁著腳步。
回到家後,韶音便找了個盆,將螺螄泡上了。
至於兩個河蚌,被她撬開了,挖出肉來,放在案板上,拿刀背狠狠地敲。
“娘,為什麼要打它?”安兒問。
韶音將河蚌肉翻了個麵兒,答道:“打一打,更好吃。”
“為什麼?”
韶音動作一頓,說道:“吃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撇開一塊河蚌肉,放到一邊,隻敲另外一塊。
暮色四合,顧亭遠從縣城回來。
手裡提著一隻紙袋,是給妻子買的肉包子。
長長的眉頭微微皺起,清秀的臉龐上籠著一層散不開的煩悶。
快到村口時,顧亭遠的心裡湧出了濃濃的抗拒。但是想想聰慧可人的兒子,他繃緊了臉,反而加快了腳步。
這麼晚了,安兒一定餓了。
妻子是從不做飯的,也不知安兒餓哭沒有?
他本來可以早些回來。但是今天發生了這種事,他向同窗賠罪花了些時間,又被先生叫去訓斥了一通,並向學舍裡的其他學生解釋了一遍,諸多事情過去,回家的時間就晚了。
他急匆匆地往家趕,遠遠就看到一股白煙升起,不禁腳步一頓,心中大駭!
“不好!”
他拔腳就往家裡跑去,直是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風馳電掣,像一陣風似的。擔心遲上片刻,兒子就要葬於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