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那薄紗等人怎的有月錢?”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韶音眼也不抬,隨口說道:“他們是徐家的下人,由徐家發放月錢。”
眾人這下不吱聲了。
是了, 他們可是雲家的下人。
但心裡並不滿意,還覺得太太是故意為難人。
她手裡那麼多銀錢, 怎的就連月錢都發不出來,還要找老爺要家用?滿府裡誰不知道,老爺是不沾俗務的?
指望老爺給家用,不如指望太陽從西邊出來。
韶音大著肚子,受不得驚, 薄紗等人將前來鬨事的驅散了。
眾人也不敢鬨, 太太即將臨盆,萬一有個好歹,他們拿命賠都不夠。心下打定主意, 捅到老太太跟前去。
前兒有了辦席麵是老爺掏錢,後有老爺找太太要銀錢不給, 現下還刻薄了他們做下人的月錢……太太這是想翻天?
給老太太知道,五太太竟敢用銀錢拿捏老爺, 她就是懷著哥兒也輕饒不了她!
這事韶音並不知道, 她且不會讀心術呢。況且,鬨到誰跟前, 她也不擔心。
倒是杏兒沒走, 低眉順眼地進了屋子, 跪在地上磕了個頭, 說道:“奴婢給太太磕頭了。雖然太太已經不將奴婢當成房裡人, 但奴婢心裡記著太太的好。此話雖然不該奴婢說, 但奴婢還是要多嘴一句, 太太恐將老爺得罪了。”
一臉的低柔恭順,忠心耿耿。
韶音知道她怎麼想的。老爺的身子出問題了,且是無端端的就變成了這樣,若是快些治好,也就罷了。倘若不能……
杏兒是他最後碰過的女人,雲琮少不得要將氣撒在她身上,一時惱怒將她打死了也是有的。
杏兒此番討好她,便是想著萬一有個災禍,念著往日的恩情,她能夠保她一命。
“坐了這會子,我有些乏了。”韶音彆開視線,將手抬起來,借著薄紗的力道,緩緩站起身,往裡間走去。
這人一門心思做妾,不顧念主仆情誼,劇本上導致了徐容音一屍兩命,留下一個兩歲女兒沒人護著,韶音又豈會管她死活。
“太太!”杏兒急了,膝行幾步,“太太可是仍在生奴婢的氣?是奴婢錯了,奴婢知錯了!”
她淚如雨下,哭得好不悔恨,“那日原是老爺……並非奴婢……早知如此,奴婢當時便是一頭撞死,也不該叫老爺……如今太太惡了奴婢,奴婢心裡刀割似的疼!”
一番話說得不清不楚,暗指她並不是有心的,乃是身不由己。但是這話就連薄紗都不信,扭頭“啐”她臉上,厭惡地道:“少惺惺作態!快滾!再吵擾太太,我剪了你的嘴!”
另幾個伺候的丫鬟,連拉帶扯,還有下手擰的,將杏兒轟出去了。
進了裡間,薄紗便勸道:“太太彆心軟,她這是沒拿到月例銀子,為了二兩銀子惺惺作態呢!”說著,很是厭惡地擰眉,“往日高看她了,竟隻這點出息!”
另一個丫鬟道:“叫我瞧著卻不是,太太如今捏緊了錢袋子,老爺兩次過來都沒能拿走一文錢,這事早晚捅到老太太那裡。給老太太知道,原是因為杏兒,非得打死她不可。”
薄紗愣了一下,隨即冷哼:“原來竟是這樣!”
事情就是這樣。
雲家老太太很快得知了消息,派人來請韶音。
韶音抵達時,就見院子裡放著一條長凳,上麵趴了一道血跡斑斑的身影。長發散亂,低垂至地麵,不知是生是死。
“五太太來了。”
隨著通報的聲音,長凳上的身影忽的動了動,吃力地抬起頭,自亂發中抬起一張淒慘的臉:“太太!太太救我!”
竟是杏兒。
看清她模樣的一刹那,韶音身子一晃。
緊跟著的薄紗等人,忙伸手扶住了。被扶得結結實實後,韶音閉著眼睛,整個人往下墜:“啊,我嚇到了……”
薄紗等人忙扶著她進去。
看也沒看杏兒一眼。
杏兒積攢了許久的力氣,終於顫巍巍地伸出手,卻隻見一行人錯身而過,不禁麵露絕望,舉起的手無力地落下。
屋裡頭,老太太坐在上首。這是個養尊處優的老太太,衣著華麗,氣度雍容,一頭銀發如雪,挽成精巧的發髻,看上去漂亮極了。
“快,扶你們五太太坐下。”她指揮道。
等韶音坐好了,喝了盞安神茶,氣息緩了過來,老太太才開口道:“你是個心軟的,叫個賤婢欺到頭上來,我今日代你處置了她,你不會惱我吧?”
“她已不是我徐家的人。老太太要處置自家奴仆,我有何立場言惱呢?”韶音輕描淡寫地道。
老太太的眼底一暗。
這話不軟不硬的,竟是個釘子。
“你不惱我就好了。”她淡淡說道,朝身邊的丫鬟看了一眼。
丫鬟忙端了茶水送上,喂到她嘴邊。
韶音心裡想著,她不來,老太太也不喝。憑著她裝腔作勢,也不吱聲,巍然不動。
過了會兒,老太太推開丫鬟的手,朝韶音看過來:“我聞聽這幾日你與琮兒鬨得不愉快?”
“哪有的事?”韶音笑笑,神情柔順,“為人婦,自當嫻靜貞淑,一心一意服侍丈夫。隻要五爺好了,我怎樣都好,又豈會與他鬨?老太太聽誰嚼的舌根子?真是沒影兒的事。”
老太太抿著嘴,不滿地哼了一聲:“你還不承認?琮兒碰了你身邊的杏兒,你不是與他鬨了?否則,怎的不喝杏兒敬的茶?”
韶音神情驚訝,撫著肚皮道:“老太太知道的,我懷著身孕,大夫不叫多飲茶水。平時也隻敢少許飲些安神茶、安胎茶,旁的是不敢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