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將時間點選在了劇情之初。
炮灰徐聆音病重,命不久矣,徐家得到消息,遣徐聆音的母親三太太黃氏帶著兩個女孩兒來看望她。
“我的兒……”床邊,黃氏拉著她的手,心痛地哭泣。
黃氏是位容貌端莊秀麗的婦人,四十多歲的人,因為保養得宜,看起來才三十出頭。一身的端莊淑雅氣度,此刻握著韶音的手落淚,也沒有減損她一絲一毫的優雅儀態。
這是個將規矩和禮儀刻進了骨子裡的女人。
韶音沒有進行表演。
她雖然沒有照鏡子,但是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算不上美麗。劇本上有寫,徐氏纏綿病榻已久,瘦得皮包骨頭,顴骨高聳,眼窩凹陷,肌膚暗沉無光,頭發脫落近半,看得人心驚。
都病成這樣了,還演什麼演?
“母親,我要死了,是不是?”她雙眼發直,躺在枕上,並不看黃氏,而是盯著上方的帳子,聲音乾啞地道。
黃氏含著淚搖頭:“不會的,我的兒,你絕不會死,你還要長命百歲,你怎麼舍得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
韶音相信她說的是真心話。
她畢竟是親媽,不會盼著女兒死掉。
在女兒人生最後的一段路上,往她心口狠狠插一刀,是沒辦法的事——她畢竟要死了,一個將要死的人,哪有活著的人重要,哪有家族的利益重要?
所以,雖然徐家上上下下都很悲痛,都很難過,都很舍不得,但還是將冰冷的刀子朝著她的心口捅下。
他們也好為難的。
韶音決定體諒他們,不怪他們。
“好。”她吃力地道,回握住黃氏的手,“我努力活著,多活些時候,不讓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
黃氏難過得直掉眼淚。
兩個妹妹站在黃氏身後,此刻也是一臉的悲傷,低著頭,小指輕輕翹著,捏著手帕拭淚。
韶音掃了一眼,兩個女孩兒都生得很好,一個清麗靈秀,已然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另一個有些稚氣與嬌憨,似乎尚未開竅。
她立刻便分辨出來了,後者就是徐瑤月。
劇本上,徐聆音選擇她,是因為覺得她心思淺,懵懂純稚,待到生出心思為自己打算,還需要不少時間。而這段時間越長,對她的兒子就越有利。
“兩個妹妹可還好?”她吃力地笑道。
兩名少女立刻答道:“勞大姐姐掛念,琳兒/月兒很好。”
韶音虛弱地點點頭,說道:“那就好。”頓了頓,又問道:“兩個妹妹花容月貌,聰明可愛,倒是許人家了沒有?”
兩個女孩兒立刻低下頭,雙頰緋紅,不說話了。
究竟為什麼來這一趟,四姑娘徐詩琳心裡有所猜測,但五姑娘徐瑤月全無感覺,她是個心無算計的人,隻當是來看大姐姐來了。
黃氏見兩個女孩兒不自在,便叫她們出去尋小外甥,自己在屋裡和女兒說話。
“是。”兩個女孩兒福了福身,攜手出去了。
黃氏拉著韶音的手,又垂淚起來:“我的兒,你若是去了,叫涵兒怎麼辦?”
劇本上,徐聆音與黃氏執手落淚,哭得好不悲傷。
韶音是不打算按劇本演的,她倔強地說道:“便是為了涵兒,我也要再掙幾天活頭。”
黃氏聽得更傷心了。天底下做母親的,哪個不是如此?她心裡疼得刀割一樣,但還是忍痛說道:“我的兒,母親也是盼著你能好起來。但你總要早做打算,倘若當真……涵兒怎麼辦?”
韶音閉口,雙目怔怔,聽著她接下來的話。
“琳兒和月兒都是純善孝順的好孩子,有她們照顧涵兒,我是放心的。”黃氏說道。
至於為了家族,為了秦、徐兩家的交情,黃氏一個字也沒說。不必說的,身為嫡女,從小受到良好的教養,徐聆音懂得。
大家都會為了家族犧牲的。
“好。”韶音說道,“我聽母親的。”
說完,頓時咳嗽起來,直咳得額上冒汗,暗沉的麵色浮上一層薄紅。
黃氏照顧著她,見狀更是傷心得落淚:“我的兒,你怎的如此命苦!”
待她咳嗽稍平息幾分,重新躺在床上,黃氏又問:“那你四妹妹和五妹妹,你更中意誰?”
韶音想了想,四姑娘徐詩琳在劇本上雖然落選,但嫁的人家還不錯,沒必要害了人家小姑娘。
遂直說道:“我覺得五妹妹更合眼緣些。”
腦海中響起灰灰不解的聲音:“你做什麼?怎麼按劇本演起來了?”
這個大魔王從來不走劇本的,忽然走起了劇本,反而讓灰灰覺得意外。
“大家各有各的苦處,都很不容易,我又何必做壞人呢?”韶音說道,“做人要善良,要多為彆人著想,不能隻顧著自己,那就太自私了。”
灰灰聽著這話,汗毛都豎起來了!
“你是誰?!”它驚得都破音了,“你不是音音!”
韶音溫柔地安撫道:“是我,就是我。你想想看,劇本上的徐聆音多壞啊!她嫉妒人家!女主和男主根本什麼也沒有,發乎情、止乎禮,連小手都沒碰過,她就嫉妒人家!”
“她還給人家喝絕子湯,簡直惡毒極了!她這樣惡毒的人,惡有惡報,當晚就死了!”
“我要從中吸取教訓,做個好人,絕不隨意嫉妒彆人、害彆人,這樣我才會活得好好的。”
灰灰的汗毛炸起來,又軟下。再炸起來,再軟下。反複幾次,冷汗都出來了,它抹了抹汗道:“好,好,你做好人,我相信你是好人。”
才怪啊!
難怪它忽然刪除數據,還編寫了新指令,一定是她又露出真麵目了,把它嚇到了。
“雖然你覺得月兒更合你的眼緣,但這不是小事,不然叫她們兩個暫且住下來,你再觀察幾日?”黃氏建議道。
韶音虛弱地搖搖頭,說道:“不了。我這身子,每日清醒的時間也不多,能瞧出什麼來?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