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兩者,都是有可能的。前者多半是想通過他抓太子的把柄,後者大約是想看看他混到太子身邊究竟想做什麼。
他一時不好判斷房頂上那一位究竟是哪一方的人,但總歸有法子能兩邊都不招惹。
到了沈府,楚成叩了叩門,管家開門一看是他,忙躬身請他進去。
他徑直去找了沈映,把帶回來的麵交給他:“喏,麻醬麵,你嘗嘗看。”
“嘿,你可真有閒心。”沈映從羅漢床裡側蹭到床邊,正要吃麵,楚成蘸著茶水往榻桌上寫了四個字:“隔牆有耳。”
“?!”沈映駭然,下意識地要從半開的窗戶往外張望,被楚成一把攥住了手腕。
他倒也很快就靜下了神,緩了口氣,佯作無事地續上了方才的話題:“……這是哪兒買的?芝麻醬倒聞著香。”
“陳記麵館。”楚成笑了聲,“你吃著,我跟你說說之後的打算。”
“嗯。”沈映點頭,這就吃了起來。楚成想了想,悠悠道:“我估計還是得回湖南。”
“啊?”沈映一愕,鎖著眉抬起了頭。
楚成嗤笑:“我也想留在京裡,不說彆的,若我一直在東宮,日後把我弟弟和母親救出來總歸容易些吧,太子殿下一句話的事。可是……”他喟歎搖頭,“太子殿下孝順,生怕我此時留在京中讓皇上知道了,會引得皇上動怒,病得更厲害。這我能怎麼辦?急也沒處著急,隻好聽太子的話。”
他是那副慣有的玩世不恭的口氣,若不是沈映知道他是說給外頭的人聽的,當真一點破綻也尋不出來。
但沈映也聰明,一聽他這話裡外裡在向九五之尊表忠心,就知道這人是皇上的人,起碼有可能是。他便也不願放過這機會,想了想,又道:“可你這般忍著,也不知皇上和殿下日後念不念你的好。”
楚成心領神會,當即接過話茬:“念不念的,都得忠君。我爹落罪丟了性命,我不是不難過,可說到底還是他惡事做得太多——買官賣官、收受賄賂、結黨營私,這都是動搖朝廷根基的大事。如今我還能到東宮做官,那是皇上和太子大度,可我自己心裡是有愧的。”
——話說到這兒忠心夠了,再繼續表忠心就顯得假。楚成便收住了聲,沈映會意地往回兜了兜:“但我還是覺得你可以再同殿下說一說!”他語氣懊喪,“皇上病著是令人憂心,可大牢裡的苦日子也不是好過的。你若現在留下時時提醒著太子,太子指不準哪天就能找個機會把他們放出來;你若離開了,太子又要忙朝政又要侍疾,忘了怎麼辦?人命沒了可就是沒了,到時你抱憾終身啊!”
“唉,算了。”楚成隻是沉歎,苦悶得像是不願再多說這事一般,咂了口桌上已冷的茶,“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再怎麼說,也是我們楚家愧對朝廷在先。你不知道,我爹從前頗得皇上器重的,卻做出了那樣的事,如今若再因為我讓皇上氣出個好歹來,隻怕列祖列宗都不能安心。”
“……”沈映接不上話了。
他心說你可真能演。
前丞相罪無可赦是真的,縱使是楚家的子女都說不出求情的話他也理解。可楚成如此深沉地表忠心……天啊!
他先前怎麼沒意識到這人這麼會裝蒜?
不多時,窗外起了一陣微風。沈映覺得這是一個窗外人離開的好時機,就動著口型問楚成:“走了嗎?”
楚成聳了下肩頭,用手指蘸水,又寫下一行字:這我聽不出來。
沈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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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仁園,太子養病不出,朝臣們也不出入了,園子裡顯得大是有些清冷。
但在六月底的時候,園子裡卻又炸出了個喜訊:
良娣楚氏有孕。
楚怡在聽說這個消息時是懵逼的,和滿臉喜色的太醫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您認真的?”
“千真萬確,這種事臣豈敢說謊!”太醫深深揖道。
然後,楚怡呆滯地扭頭,下意識地尋找沈晰的身影。
可沈晰這會兒不在,為了防止裝病的事暴露,他最近隻跟自己最信得過的太醫單線聯係,彆的太醫一來他就躲了。
於是,楚怡最後看向了坐在桌邊正乖乖吃點心的小月亮。
天了嚕,小月亮才一歲半……
她好一陣心跳加速,覺得被倆孩子一起折騰的地獄生活要來了。但很快,她冷靜了下來。
——瞎緊張毛線,她這個身份,並不太需要自己親自帶孩子。
什麼夜裡被孩子折騰起來喂奶、被孩子折騰起來換尿布、被孩子哭得睡不著之類的苦差事,她基本可以說是沒經曆過。
這樣帶孩子的生活還是挺有趣味的,尤其在宮廷的優質教育之下,孩子基本不熊。
楚怡便深呼吸著點了點頭,咂嘴說:“行吧……”
而後又問:“現在您能把出是男是女嗎?”
她其實想求個兒女雙全,不過理智考慮,還是再要個女兒為好!
無數宮鬥告訴她,寵妾生子那就是血雨腥風的開端,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把自己搞成戚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