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玉安艱難從這兩個字裡聽出了關懷的意味,她搖搖頭,頭發在氏神膝上晃動。
“沒有,就是想您了。”如果知道他這麼快會變成另一個樣子,昨天早晨不要那麼匆忙離開就好了。
氏神在紅色光芒照耀的神龕裡,臉上漠然的神情如同畫上去的麵具,連眼睛都是木然地望著膝上的妻子,“你不習慣我的模樣?”
羅玉安仿佛做錯了什麼,低下頭抿了抿唇,“我很快就能習慣了。”
“如此,我明白了。”他將羅玉安拉起來。
羅玉安略帶茫然地被他拉著撞向自己的身體,隻感覺眼前一暗,突然出現在了那片湧動的粘稠黑色裡。那是前兩日她穿著喜服來到的地方。
氏神如同那天一樣沉沒在黑色裡,見到她,睜開眼睛朝她微微一笑,“過來。”
羅玉安看見他的笑容,眼睛瞬間亮了,離開前想著的矜持一下子全都拋開,隻覺得有種失而複得的喜悅。
她撲過去,緊緊抱著這個會對她溫柔微笑的氏神,拚命嗅著他身上的氣息。
氏神便略有些苦惱地歎息了一聲,“都是我,怎麼反應如此不同。”
羅玉安摟著他的脖子,有些尷尬,“您,怎麼在這裡是這個樣子,剛才是另一種樣子?”
氏神順了下她蹭亂的頭發,緩聲道:“是麵具而已。公正嚴明、冷酷無私、仁慈和善……都是族人為我奉上的麵具,唯獨在這裡,是我真實的模樣。”
羅玉安若有所思,因為這裡,其實是氏神力量所在,是他陶瓷神像內部的世界嗎?
“不用害怕,隻是不同的麵具而已,本質都是我。”
被他的態度安撫了,羅玉安終於感覺徹底放鬆,她摸到氏神的手抓了抓他的大拇指,“嗯,我不怕,以後還有很長時間,我一定會習慣您每一個樣子。”
相似的話語,第一次說時是緊張保證,這第二次說,充滿了哄人開心的意思。
氏神笑說:“你方才乍然回來見到我,被嚇一跳的模樣,倒是有些可愛。”尤其是小心試探他會不會生氣的那些小動作,有趣,有趣。若不是看她確實被嚇到了,便不把她帶到這裡來安撫了,多看看也好。
突然皮一下的氏神讓羅玉安心裡蠢蠢欲動。她抬起頭,直直望著氏神,說出自己想了一路的那句話,“我可以單獨給您一個稱呼嗎?”
氏神歪頭:“嗯?”
羅玉安:“您是他們的氏神,是所有秦家人敬畏的一個意象,但是對我來說,您是不一樣的,是我能見到能觸摸到的一個具體的人,您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沒有辦法隻把您當做一個神,所以我不想叫您氏神。”
氏神靜靜聽著她這一番毫無保留的大膽發言,漆黑雙眼中的一點亮光如映在湖中的明月,波光微微蕩漾。
他問:“你想叫我什麼?”
羅玉安吸一口氣,“我想叫……二哥。”
見氏神沒有反對的意思,她略有些緊張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在我老家那邊,妻子稱呼丈夫,有時候會叫哥,我小時候母親就喊父親叫大哥,因為父親在家中排行第一。”
而氏神還是神胎的時候,他們秦家的習俗是男女分開排序,他排行第二,所以是二哥。
在她老家那邊,夫妻之間這樣稱呼,是一種很親密的叫法,通常隻有感情很好才這麼稱呼。
“我想叫您二哥,可以嗎?”
“好。”氏神凝視她熱切期盼的臉龐,聲音柔和,“你可以叫我二哥。”
這對他是個極新鮮的稱呼,在幾千年前那個時代,大家都習慣喊名字,哪怕弟弟妹妹也並不喊他二哥,而是更加莊重些的兄長。
她叫二哥時,莫名有種繾綣親昵的意味。就像她此時纏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一樣,明明纖弱柔軟,卻又堅定執拗。
羅玉安舔了舔有些乾的唇:“您可以叫我玉安,從前我父母和朋友都這麼叫我。”
氏神卻含笑喚了她一聲,“安。”
“我從人中誕生,安既是我,也不是我,我承認這個名,但它早已被人遺忘。如今我將這名送與你,從今以後,你也是我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