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李欽遠人在哪?!”
“他,他就在那個,月,月門那......”被抓著的人磕磕巴巴的答道,怕顧無憂不知道還指了個方向,“就是平朔齋和不置齋的交界處。”
話剛說完,顧無憂就已經跑遠了。
平朔齋的其餘人等都呆呆看著顧無憂跑遠的蹤影,有人想嘀咕幾句,發現顧瑜還在,隻能小聲道:“她怎麼了?”
“......不知道啊。”
顧瑜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她不明白顧無憂是怎麼了,就是覺得她好像對李欽遠有些過於關心了,一想到這個可能,她就皺了皺眉,本來是打算一放學就去找蕭意的,但現在這個情況......她抿了抿唇,還是放下東西,走了出去。
其他人見她也出去了,互相對視一眼,問道:“要不,我們也去看看?”說著說著,一群人也都跟著走了出去。
*
月門。
除了不置齋的學子之外,就連平時不怎麼出來走動的那些昌榮齋的學子們也都在,一群人圍站在一側,另一側便是書院裡的先生了。
平時都不一定能湊齊的一群人,今天卻都在。
而被他們包圍著的便是李欽遠,以及一個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
那人躺在地上,臉上身上全是血,本來白淨的衣裳也是一片血汙模樣,要不是眼睛還睜著,胸口也還在起伏著,估計大家都要以為他死了。
“大夫呢?去找了沒?”領頭的先生年齡較大,是除了徐複之外,在鹿鳴書院最有聲望的人了,他姓王,單名一個致字。
現在這位王老先生正擰著眉,問身邊人。
“已經去找了,估摸著快到了。”有人答道。
王老先生點點頭,看了眼還躺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的周長柏,皺眉道:“先去把人扶起來,這樣躺在地上像什麼樣子?”有人授命前去,他便轉目看向李欽遠,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李欽遠沒說話。
他低著頭,看不清臉上是什麼表情,握著一方巾子在擦拭手背上沾染的血跡。
王老先生也是個仙風道骨的人,平時在書院屬於不管閒事的那種人,今天要不是事情鬨得太大,徐複又不在書院,他也不會出山,但既然出來了,便勢必要把這件事問清楚弄明白。
旁邊學子議論紛紛。
他們平時駭於李欽遠的脾性,這次卻像是被惹火了,仗著先生們都在,義憤填膺的躲在人堆裡說道:“這還用問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李欽遠打得長柏!”
“先生,李欽遠實在是太過分了,竟然這樣毆打同窗!”
“他要是不走,我們人人自危!”
這聲音起初並不算多,到最後說得人越來越多,聲音也越來越響,傅顯和齊序著急辯白:“七郎不是這樣的人,這事肯定是有原因的。”
京逾白也走到王老先生麵前,作揖道:“先生,七郎並不是這樣的人,請您明察。”
王老先生看了京逾白一眼,又把目光放到了李欽遠的身上,“你有什麼話要說?”
李欽遠還沒開口,那邊就有人喊道:“還有什麼好明察的?難道長柏身上的傷不是李欽遠動的手嗎?!”
傅顯氣急,抬手就想揪他的衣襟。
那人連忙往後一退,一臉倉惶的樣子,嚷得倒是更大聲了,“先生你看,你們都還在呢,他們就敢這麼囂張!你們要是不在,我們怕是連句話都不敢說了!”
“每天和這樣的人待在一起,我們實在害怕!”
“你!”傅顯氣得不行,真想好好揍他一頓,但還沒動手就被李欽遠給抓住了胳膊,低沉的嗓音響在耳畔,“好了。”
“七郎!”傅顯轉頭看他,氣得紅了眼眶,身邊的齊序也急紅了臉。
李欽遠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把目光對向剛才說話的一群人,那群人剛才嚷嚷的十分囂張,現在卻看都不敢看他,一個個蒼白著麵孔往後退,生怕自己也落得跟周長柏一樣的下場。
見他們這樣。
李欽遠也隻是嗤笑一聲,他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自然也不會把他們說得放在心上,神色淡淡的收回目光,他鬆開抓著傅顯胳膊的那隻手,最後把目光轉向王老先生。
迎著那樣一雙目光,他也隻是說道:“我沒什麼好說的。”
“七郎!”
傅顯三人一起叫他,這次就連京逾白的聲音也帶了一絲急切。
王老先生看著李欽遠,皺了眉,李家這個小子的名聲,他也耳聞過,書院裡的幾位先生也對他頗有言辭,唯有徐複常言此子不是傳聞中的那般,是個可塑之才。
他跟徐複是忘年交。
徐複看中的人,不該是這樣的,王老先生眉頭未鬆,打算再給他一個機會,“你當真無話可說?無論有什麼話,你都可以向我說,我必定會調查清楚。”
大夫已經過來了。
抹著額頭的汗蹲在周長柏的身邊為他診治,李欽遠朝那邊看了一眼,周長柏也正好看著他這邊的方向,見他看過去,身子猛地一抖,然後連忙躲開他的目光。
李欽遠的眼中少見的閃過幾絲厭惡,嘴裡卻還是平平說道:“沒有。”
“你――”
王老先生看著他,似乎有些失望,但最終也隻是歎了口氣,說道:“你可知道毆打同窗,按照書院裡的條規,會如何?”
“嗯。”
李欽遠淡淡應了一聲,“把我趕出書院吧。”
反正他本來也不怎麼喜歡這個地方,就是......他看了眼身後的傅顯等人,然後望向平朔齋的方向。早上還答應了那個丫頭,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是不必去了。
今天之後,她就會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想必到那時,她應該也不會再跟他來往了。
說不出心底是什麼樣的情緒。
有些悶,也有些煩,還有些......惆悵。
“我先走了。”李欽遠收回目光和傅顯等人說了一聲,不顧他們阻攔就往外走,原本圍成一個圈子的人,見他過來紛紛讓開。
剛剛走出這個包圍圈。
他的餘光就看到氣喘籲籲朝這邊跑過來的顧無憂。
看到這個身影,李欽遠所有的無所謂、淡然、以及對一切都可有可無的樣子頓時就變了,他呆站在原地,神色也有了變化,心底更是第一次生出要藏匿起來的情緒。
不想讓她看到這幅畫麵,更不想從那雙望向他時永遠帶著期待和信賴的目光產生害怕和退怯的眼神。
可這個念頭隻是剛剛起來,又被他壓了下去。
看到也好......
看到了,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就不會再覺得他是一個好人了。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李欽遠的嘴角扯出一道輕嗤的笑,雙手緊握成拳,然後不等顧無憂走近,就大步往外走去,走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