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我去空山的時候,他估計是留了一手,但即便如此,我和他也隻能打個平局......倘若他真用儘全力,我並不一定能贏他。”
眼見李欽遠眉心緊擰。
京逾白並未停下,而是繼續和他說道:“我雖然敬他是對手,卻很難把他引為知己朋友。”
“為什麼?”李欽遠有些詫異。
這是他第一次見京逾白用這樣的話來評價人,不算友好。
“七郎,你有見過那樣的人嗎?”京逾白邊走邊說,“就是你在他的身上,幾乎連一絲錯處都挑不出來。”
“我在琅琊的那段日子,幾乎沒有見過有人說他不好。”
“甚至在許多人心裡,趙承佑就是他們心中的神祗,是他們要追隨的目標。”
“他也的確很好,我和他相處的那段日子裡,是真的感覺如沐春風,他不會給人有一絲一毫的不舒服,進退得當,為人謙和,是個很適合相處的人。”
“可這樣的人......”
京逾白突然停住了話,須臾才又說道:“卻讓我覺得害怕,他就像是戴了一層層的麵具,縱然是笑著的,你也看不到他內心深處的想法,甚至,你看不到他是真的高興,還是假的高興。”
靠近馬場,他的聲音在此起彼伏的笑聲中顯得有些輕,“一個人如果連基本的情緒波動都沒有,著實讓人覺得恐怖啊。”
所以他說趙承佑是個恐怖的對手,卻並不讓他尊敬。
他想要的對手,應該像七郎一樣......有灑脫的氣度和開闊的胸襟,和這樣的人相處,你會有向上的衝勁,不管輸贏,你都會高興,也隻有這樣的人,才值得他耗儘心力。
“那她......”
李欽遠聽後,過了半響才問道:“你知道他們兩個的事嗎?”
他雖然沒說清,但京逾白卻知道他在說誰,可這一回,他卻沒有回答......他知道七郎想聽什麼,不過是琅琊的那些事。
其實那些事也不難打聽和調查。
甚至於,他在琅琊的時候,也曾見過顧無憂。
隻是那個時候的顧無憂,和如今他所見到的那個嬌俏、愛笑的顧無憂完全不一樣,記憶中的那個小姑娘雖然擁有一樣豔麗的臉龐,可她的眼神太過偏執也太過瘋狂,似乎總怕失去什麼,就忍不住把手裡所擁有的那些東西握得緊緊的。
讓人壓抑,也令人窒息。
那是一個可憐的姑娘,卻不會讓他多看她一眼。
馬場就在前邊,京逾白聽到一串笑聲,循聲望去,看到不遠處一抹豔麗的紅色身影,正坐在高高的馬上。
無儘風光,搖曳生姿。
烈焰日頭下,她好似披著一層金光,耀人奪目,他似乎也被這幅情形晃了一下神,最終卻隻是回過頭,伸手拍了拍李欽遠的肩膀,笑道:“以前的事,你想知道,自然有的是辦法去查。”
“但七郎,有些事過去,就是過去了,眼前和將來才是最重要的。”
“問問自己的心,你喜歡她嗎?”
轟的一下,就像是腦子被什麼東西炸開了,李欽遠腳下的步子突然就頓住了,他呆站在原地,寒風揚起他的頭發,遠處便是人群笑聲,可他卻像是困在一個無聲無人的地界。
耳邊隻有京逾白的那句,“你喜歡她嗎?”
他......喜歡她嗎?
什麼是喜歡?李欽遠不知道,他隻知道這陣子總是忍不住接近那個小丫頭,看到她笑,他就高興,看到她哭,他就難受,見到她的時候會心跳加速,見不到的時候總是會想她......他這樣一個最怕麻煩的人,為了她,一次次改變自己的方式。
早早跑到巷子裡,就是為了等她一起吃早飯。
怕她受欺負,偷偷跑到平朔齋,看她沒事了才放心。
擔心她一個人落單,怕她沒有人陪,操心這個操心那個,變得完全不像自己。
這,就是喜歡嗎?
李欽遠就像是呆住了一般,周遭依舊寂靜無比,忽然,像是無聲的空間被人拉開了一條縫,他在喧鬨的人聲中聽到了一抹清亮的嗓音,恍如高高枝丫上的黃鶯,清脆悅耳。
是她。
李欽遠好像從那無儘的思緒中抽回神了,他循聲看去,隻見紅衣少女高坐馬上,她頭發用紅色的絲帶梳成高馬尾,寒風把紅絲帶吹得亂飄,她卻像是毫無知覺一般,正偏著頭和身邊人說著話。
凜凜寒風中,滿世界都是蒼白一片,隻有她笑得明眸皓齒,俏麗極了。
“撲通撲通――”
李欽遠不由把手掌貼在心口處,淩厲寒風劃過他的臉,明明是酷寒冬日,可他卻一點都不覺得寒冷,他在這獵獵寒風中,聽著這如鼓的心跳,緩緩張口:“喜歡。”
他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