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
終於迎來了慶禧二十年的除夕夜,也是顧無憂重生後過得第一個除夕夜。
這天一大早,定國公府上下就開始忙碌起來了,底下婆子、丫鬟灑掃庭院,清洗門楣,又貼上迎春的對聯和福字,把舊日用的燈籠全部換成新的,整座府裡都充斥著迎春送舊的歡喜氣。
顧無憂起得也早。
等吃完早膳,白露就把手裡的一道冊子遞給她,“琅琊送來的東西都已經到了,送給老夫人他們的,奴都已經著人送過去了,這是老太君單獨送給您的。”
“奴已經校對過了,現下用得著的全都搬到了隔壁屋子,用不著的便都移到了庫房裡,讓人登記造冊,看管起來了。”
這些東西,平日都是白露和紅霜在處理。
顧無憂向來是不管的,聞言,也隻是點點頭,然後翻開冊子看了一眼,瞧見滿滿三大頁的禮物,衣食起居幾乎全都籠闊了,她無奈道:“外祖母怎麼又送了這麼多?”
前頭她回來的時候,外祖母就送了幾大車的東西。
現在才過去一個多月,又送了這麼多。
白露笑道:“老太君疼您,怕您在京城不便,自然想到什麼好的都要給您送過來。”她又替人續了一盞茶,跟著說道:“再說這也不是從公中出的銀子,是老太君的體己錢,便是都給您,旁人也說道不了什麼。”
“話是這樣說,但外祖母這樣,我隻怕舅母他們會吃心。”
顧無憂歎了口氣,到底如今是舅母他們照顧著外祖母,她現在在京城,離得那麼遠,又照顧不了,外祖母這心偏得這麼厲害,底下的人雖然礙著她的威嚴不敢議論,但私下肯定是會有怨言的。
想了想。
她同白露說,“等過了年開了春便是舅母的生辰了,我這次恐怕去不了,你回頭多準備些東西送過去,舅母喜歡觀音大士,我記得庫房裡有一尊白玉雕的,把這個也捎上。”
這些人情世故,她雖然不喜歡,但也不是不會。
人情來往,便是有來有往,她讓舅母寬了心,他們自然也會好好待外祖母。
白露也沒想到她如今竟然已經考慮得這麼多了,心下又是寬慰又是高興,忙應了是。
顧無憂便又繼續翻看冊子,除了外祖母送的,後頭便是幾位表哥還有舅母他們送給她的東西,不過讓她意外的是......這次,王昭竟然也給她送了東西。
不過。
她也沒有多想,看了一眼也就合上了冊子。
正好紅霜進來,顧無憂便讓她們把她早些就準備好的那些禮物全部取了出來,然後吩咐兩人,“這幾串綴著玉佩的絡子是給爹爹、三哥和九弟的,還有這雙鞋子是單獨給爹爹的。”
“這兩串帶玉珠子的是給二姐和阿瑜的。”
“你們派人先送過去。”
這都是她親自做的,祖母那邊早些時候就送了禮,她便沒再做什麼,至於傅夫人和三嬸娘那邊,她是讓白露她們準備了禮物,這會等兩個丫頭應聲後便又問道,“傅夫人和三嬸娘那邊準備了什麼?”
白露答道:“傅夫人那邊準備了一對白玉做的手鐲,三夫人喜歡金銀,便送一對純金的鐲子。”
顧無憂點了點頭,又囑咐一句,“既然是過新年,除了公中給的賞賜之外,你們再包個封紅給咱們院子裡伺候的人,至於孟嬤嬤那邊記得多包一份,我聽說她媳婦快生了,算是我給的彩頭。”
“再讓她休息幾天,放她歸家跟兒子、媳婦聚聚。”
白露紅霜齊聲應“是”,等她們出去吩咐送禮,顧無憂便抱著穿著新衣的十五坐在軟榻上,一邊低頭給它遞鬆子,一邊同它小聲說,“小十五,今天也是大將軍的生辰,說起來,我都好久沒和他一起過生辰了。”
前世的時候,有好幾年臨近過年碰到外邦來犯,大將軍每次連年都沒過就去了邊關。
最後一次更是沒能回來......
想到前世的情景,本來還彎著眉眼的顧無憂,突然就變得沉默起來。
十五哪裡知道她在想什麼,眼見鬆子沒了,就輕輕“吱”一聲,還拿著尾巴晃了晃,一副討好賣乖的模樣。
顧無憂從思緒中抽回神,看到一臉稚氣的十五,又笑著抬手撫了撫它的頭,也沒說什麼,繼續給它遞著鬆子。
除夕夜這天是不會有客人上門的,這是闔家團圓的日子。
按照以前的情況,小輩們都是跑到顧老夫人那邊說話聊天,像傅絳和柳氏便會操持夜裡宴席的事,至於顧無忌、顧長庸他們就會過來先請個安,然後去忙自己的事。
前陣子皇家圍獵的事已經確定下來了。
這事,天家交給了顧無忌去做,所以就連休沐,他這陣子也還是忙得腳不沾地,平日裡不是和自己的下屬吩咐皇家圍獵需要注意的事項,便是讓顧長庸注意那日的防衛。
三爺顧長庸任職禁軍統領,保護天子安危。
顧無憂過去的時候,顧無忌和顧長庸剛給顧老夫人請完安,正從裡頭出來,看到她進去,顧無忌就停下步子,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這段日子,他們父女兩的關係也是越來越親近了。
“蠻蠻送得玉佩和鞋子,為父很喜歡。”
其實新鞋是有些硌腳的,但顧無忌收到的時候,還是二話不說就直接穿上了,甚至為了搭配這塊玉佩,他還特地換了一身衣裳。
顧無憂見他喜歡,一雙眼眸也彎成了月牙似的形狀,聲音也帶著喜悅的音調,“爹爹喜歡就好。”又看了一眼正垂眸看著她笑的顧長庸,規規矩矩的給人請了安,喊道:“三叔。”
顧長庸長得和顧容十分相似,這會便笑道:“一轉眼,蠻蠻也長大了。”
顧無忌笑笑,“你二姐他們已經在了,進去和他們一道玩吧。”然後就帶著顧長庸往外走。
顧無憂往屋子裡走。
裡頭地龍燒得熱,她由人解了鬥篷,剛轉過屏風,便聽到裡麵傳來顧瑜的笑聲,“三哥,你輸了,快給錢,快給錢!”
然後是顧容無奈又帶著寵溺的笑聲,“你這丫頭,也不怕母親瞧見又要說你沒規矩。”
許是聽到腳步聲,顧容抬了眼簾看了過來,他生了一雙桃花目,看人的時候自帶幾分三春月的桃花情,和趙承佑很像。可趙承佑的眼睛是外熱內冷,縱然是笑,也仿佛籠罩著一層屏障,沒有人知曉他眼底深處的**是怎麼樣的。
顧容卻不是。
他笑便是真的笑,如霽月清風,讓人親近也讓人依賴。
顧容看著她笑道:“小五來了。”
顧瑜正在算葉子牌的錢,聽到這話也轉頭看了過來,揚聲笑道:“你來得正好,趁著三哥今天在,咱們多贏他一些,就當咱們的壓歲錢了。”
顧無憂也笑,“三哥這麼聰明,怎麼就不會打葉子牌呢?”
每次過年打葉子牌,三哥都是輸得最多的那一個,起初,顧無憂還以為三哥是故意讓著他們,後來,她才知道三哥是真不會。
顧容看著兩個妹妹,笑得越發無奈了。
顧無憂一邊上桌,一邊問道:“二姐呢?”
“在裡屋呢,和祖母在一道。”這把顧瑜坐莊,她一邊發著牌,一邊和她咬耳朵,“韓家過來送東西了。”
唔?
韓家?
顧無憂一手握著牌,眼睛有些疑惑,半響才訥訥問道:“韓先生家?”
顧瑜點點頭。
按理說,他們這些走得親近的家族,開年的確是有送東西的習慣,但除夕夜送東西過來,這意思可就不大一樣了,她是聽說韓先生在追求二姐......
“其實,我覺得韓先生挺好的。”
顧瑜已經發完牌了,這會一邊看自己的牌,一邊小聲說道:“他和二姐都在書院,又是打小認識的,最主要的是韓夫人性子好,若是二姐嫁過去,肯定會幸福的。”
顧無憂也是這樣想的。
但還沒開口,她跟顧瑜就一人挨了一下顧容的爆栗,雖然不重,但還是有些疼的,顧無憂撅起嘴,手捂著腦門,不大高興,“三哥,你乾嘛!”
顧容點著手裡的牌,笑道:“好好打牌。”
顧瑜也抱著腦門,吐槽道:“你再好好打也不會贏。”不過這個話題,終究是沒再說了。
顧容看著低頭算牌的兩人,目光越過槅扇往裡屋看,眼中帶著似有若無的悵然,這婚事是好,可是二姐必定是不會答應的......又想到那人開了春就要回到京城了。
他心裡不禁又歎了口氣。
顧九非是最晚過來的,他早些時候幫著母親看了會外頭送來的賬本,把一些數字重新算了一遍,核實無誤後才讓人交給母親......他小時候見過母親一個人對著賬本算到半夜的情景,有時候他一覺睡醒,母親還在算賬,熬得眼睛都紅了。
其實他一直覺得母親應該跟舅母一樣,嫁個像舅舅一樣的武將。
天高海闊任鳥越。
而不是拘在這幾進的院子裡,管理庶務,不過母親喜歡,他也不好說什麼,隻能儘自己的能力讓人鬆快一些。
“九少爺。”丫鬟要上前幫他解鬥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