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顧無憂不說,顧容也是打算幫李欽遠一把的,不過,他垂著眼皮,眼中流光轉動,話說得十分慢條斯理,“我為何要幫他?”
“他——”
顧無憂張口想說,但想到什麼,又愣是憋了回去,改口道:“他以前救了我和九弟,你就幫幫他嘛。”
顧容有幾年沒瞧見自己這位小堂妹撒嬌了,本來還想考問人一番,這會也有些受不住,握住被她晃動的手腕,失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了。”
“先放開。”
顧無憂聽話的鬆開手,然後也不待了,笑著和人說了幾句就往外走。
顧容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好笑地搖了搖頭,至於心中猜測的那些,也沒再提起。
幾日後。
盛家又迎來了一批人。
這日,天色尚早,趙承佑卻領著盛家一眾人侯在外頭。
白蒙蒙的霧氣裡,趙承佑的臉色並不好看,應該說,自從除夕夜從盛澤口中得知那人要來的時候,他的臉色就沒再好看過......聽到一陣從遠及近的馬蹄聲,他掀起微薄的眼皮看過去。
領頭的男人披著一件墨色鬥篷,頭戴白玉冠。
這人便是永安侯趙昇。
離得近了,能夠瞧見趙昇的麵容和趙承佑十分相似,隻是眉眼沾了一些歲月的痕跡,又因為性子不同,他看著沒有趙承佑那麼好接近,目光如鷹,身上也籠罩著濃厚的上位者氣勢。
趙承佑看到他,整個肩背就緊繃了起來,不等人靠近就率先迎了過去,等到馬蹄停下,他躬身喊人:“父親。”
趙昇牽著韁繩,微垂的目光不沾一絲溫情,神色威嚴又帶著淡漠,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趙承佑,掀起薄唇時吐出的話狠厲亦不近人情,不顧外人還在,冷聲斥道:“沒用的東西。”
趙承佑還低著頭。
聞言,他眉心微跳,薄唇也繃成了一條線,可當他抬頭的時候,臉上表情又恢複如初,低聲認錯,“是兒子無用。”
有些話,不好在外頭說。
趙昇冷冷看他一眼,也沒再多說,翻身下馬,徑直穿過一眾下人走進屋子,手裡那根馬鞭卻沒有放下。
盛澤一看他這個架勢就有些害怕,不由拉著趙承佑的胳膊,小聲道:“小少爺......”
“沒事。”
趙承佑朝他露了個寬慰的笑,而後轉頭去看趙昇的背影,見他手握馬鞭,薄唇輕抿,最終還是跟著走了進去。
走進正堂。
眼見趙昇握著馬鞭背身站著,他也沒說話,垂下眼皮關上門,然後就直直跪了下去。
......
一刻鐘後。
趙昇把馬鞭扔到一旁,目光淡漠地看著趙承佑還跪著的身影,冷聲吩咐,“明天隨我去顧家。”
趙承佑先前挨鞭子都不曾皺眉,可如今卻擰了眉。
趙昇淡淡看他,“怎麼?你不願意?”
“......沒有。”
“沒有最好,你要知道你是為什麼來的。”說完,趙昇也沒再看他,徑直走了出去。
沒過多久。
盛澤就跑了進來,看到趙承佑還跪在地上,身上那件衣裳早已經沾了血,他驚呼一聲,眼淚頓時冒了出來,跑過去扶住人,哭著說道:“他,他怎麼能這樣打你!”
“我去給你找大夫!”說著就要去喊人。
“不用了......”趙承佑的聲音有些虛弱,他手撐著地麵,又借由盛澤的攙扶才站起來,目光望著趙昇離開的方向,欺霜如雪,嗓音很淡也很低,“待會上下藥就好了。”
他可不想自己這幅模樣被外人看到。
“小少爺......”
盛澤眼睛通紅,見他神色堅定,也不敢多說,隻能小心翼翼地扶著人往院子裡走。
外頭的下人早就得了盛澤的吩咐,離開了,趙承佑咬著牙,一瘸一拐的往自己的屋子走,身上的傷很疼,但也不是忍不了。
他從小就習慣了。
他那個所謂的二弟怎麼頑劣調皮都沒事。
可他呢?
無論他多優秀,但隻要他有一點不順那個人的心意就會挨一頓鞭子。
這次。
他倒是還留了幾分手,大概是怕明日去國公府讓人看到端倪。
薄唇扯出一個譏笑,趙承佑的心底一片荒蕪,夾雜著無儘的恨意,他袖下的手緊攥著,大概是因為腳下的步子邁得太大又牽動了身上的傷口。
“嘶——”他就算咬著牙,也還是控製不住泄出聲音。
盛澤擔憂道:“小少爺?”
“......沒事。”
趙承佑搖搖頭,繼續朝自己的屋子走去,等被人扶到床上,他的目光掃到床邊架子上放著的那兩隻陶瓷娃娃,神色微頓,目光最終落在那隻很像顧無憂的女娃娃身上。
心中不由想道:若是顧無憂知曉,會如何?
她會心疼他嗎?會哭嗎?想到除夕那夜的對話,趙承佑心中的希望剛剛升起便又被他壓了下去,他不是傻子,知道顧無憂如今的心裡是真的沒有他了。
對她而言。
無論他是好是壞,都和她沒有關係了。
心裡就像是被一把鋒利的刀割過似的,趙承佑抿著唇,手撐在胸口,那裡有著錐心一樣的疼痛,可他最終還是閉著眼睛,咬著牙,什麼都沒說。
翌日。
顧無憂和顧九非陪著爹爹吃著飯。
這幾日,顧無忌忙得腳不沾地,也有幾天沒跟顧無憂一起吃飯了,今天好不容易空下來,就把兩個孩子叫了過來,吃飯的時候,顧無忌便閒話道:“我聽說這幾日李家七郎一直來找你三哥,是要經商的意思。”
聞言。
顧九非握著筷子的手一頓,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往對麵的顧無憂看了一眼。
顧無憂倒是笑著點點頭,沒有猶豫地承認,“是啊,三哥說他雖然年紀小,但行事果斷很有決策力,就是對商場上的事還不大熟悉,得多曆練。”
顧無忌想到那一麵之緣,也不由點頭誇道:“那孩子的確是個不錯的。”
“爹爹當真這樣想?”顧無憂雖然知曉爹爹的性子,但還是忍不住問道,她放下筷子,看著人認真道:“我看旁人都覺得身為男子應該考功名、上戰場才是對的。”
顧無忌擰著眉,沒好氣的說道:“這是誰規定的?”
見自家女兒眼巴巴望著他,便又緩和語氣繼續說:“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麼條規,規定一個人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路,為何要被世俗言論所耽擱?”
“從古至今,有多少大士名流曾經也經過商?有些甚至還挑著擔子,沿街叫賣,可最後他們依舊名垂千史。”
有些話,太深奧。
顧無忌原本是不想說的,總覺得他們還太小,說了也不懂,但看著一雙兒女都望著他,他還是放下筷子,看著兩人鄭重道:“我們不能因為彆人的身份地位,而去考量他是不是一個合格的優秀的人。”
“他優不優秀,不在於他處於什麼位置,而是他做了什麼。”
“便是他隻是一個販夫走卒,可他有為生民立命的心誌,那也是值得誇讚的。”
“反之——”顧無忌話語微頓,語氣也變得輕蔑起來,“若是他居於高位,卻隻顧自己享樂快活,那這樣的人就不值得被高看。”
顧九非聽完這番話,垂下眼眸,變得若有所思起來,而顧無憂在經曆一瞬地怔楞後,又彎了眼眸,她笑著拿起筷子給人夾了好些菜,笑盈盈地說道:“爹爹吃飯。”
“這是怎麼了?”顧無忌看得有些怔忡。
顧無憂眉目彎彎,笑道:“沒事呀,就是覺得爹爹這番話說得太有道理了,爹爹這幾日辛苦了,多吃些。”
“你這孩子......”
顧無忌搖搖頭,卻也沒說什麼,笑著夾起顧無憂給他夾得菜,慢慢吃了起來。
屋子裡,父女三人邊吃飯邊說話,一派喜樂模樣,隻是還未吃完,常山就進來了,他朝三人行了禮,然後看著顧無忌說道:“國公爺,永安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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