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他的父親正跟在慶禧帝等人之後。
似乎是因為沒有看到他便轉頭看了過來,見他還留在最後,麵容就沉了下去。
趙承佑知曉他這是生氣了,可他卻不想說什麼,甚至連回視都不願,垂下眼睫,他又在原地待了有一會,這才跟上前去。
而此時的大營裡。
顧無憂等人也終於得到了消息,她原本正靠在椅子上吃著瓜子,一聽這話,明豔的小臉蒼白如紙,手裡的那把瓜子仁全都掉在了猩紅的地毯上,嗓音因為太過震驚都變得有些結巴了,“你,你說什麼?”
原本歡鬨的聲音也都停了下來。
那來傳話的宮人,臉色也十分蒼白,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答道:“陛下等人遇見猛虎偷襲,太子爺讓人來傳了話,現在不少將士都過去了。”
她這話剛落,顧無憂便再也坐不住,直接往外頭衝去。
蕭無瑕本來還想再問幾句情形,看到顧無憂跟一陣風似的,攔都攔不住,也變了臉色,跟出去喊道:“表姐,你去哪?等等我!”
可等她追到營外的時候,看到得卻是已經翻身上馬,沉著臉揚起馬鞭往圍場深處奔去的顧無憂,身後貴女皆跟在蕭無瑕身後,自然也瞧見了這幅畫麵,有人喃喃道:“樂平郡主的馬術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好了?”
蕭無瑕也有些怔楞,但此時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見顧無憂都快沒了蹤影,她忙道:“快給我準備馬匹!”
可她是天家公主,誰敢讓她犯這個險?
“你,你們......”蕭無瑕被氣得不行,又沒法子過去,隻能咬著牙,最後也隻能說道:“派人跟過去,彆讓表姐受了傷。”
顧無憂從未像今天這樣著急過。
她不知道裡麵究竟發生了什麼,隻知道爹爹現在就跟姨夫在一起,還有三哥還有九非,太子哥哥,還有......大將軍,無論他們誰出事,她都不能接受,隻能拚命地往前奔,想儘快看到他們,隻有看到他們,她才能放心。
“駕!”
馬鞭搭在馬背上,馬兒吃痛,跑得更加快了。
......
“那是誰?”
蕭定淵遠遠看著顧無憂過來,原本騎馬的動作也慢了下來,隻是離得遠,隻能瞧見一個火紅的身影,此時落日晚霞,紅光逶迤在天邊,而那個身影披著漫天金光朝她們的方向奔來。
不少人都停了下來。
李欽遠原本正漫不經心地騎在馬上,聽到聲音也隻是淡淡掀了眼簾,往前看了一眼,可就是這一眼,讓他原本“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表情也發生了異樣。
縱然隔得遠,他也知道那個身影是誰。
握著韁繩的手一頓,剛要迎過去,突然就被人拉住了胳膊,李欽遠一頓,詫異回眸,看到的卻是蕭景行。
就這麼一會功夫。
前頭又傳來了一道聲音,顧無忌看著那道身影,喃喃道:“好像是......蠻蠻?”他的確是詫異的,在他的印象裡,蠻蠻最不喜歡騎馬射箭了。
他幼時想教她的時候,總被人用各種緣由拒絕了。
哪裡想到,他竟然有一天會看到蠻蠻這樣的風姿......身影越來越近了,本來小小的一個虛影因為離得近的緣故,那張臉也慢慢曝露出來了。
顧無忌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卻像是穿透寒風和歲月看到了另一個人——
他的亡妻,成黛。
他心愛之人自幼體弱多病,家裡人不準她折騰這些,可她及笄那年,與他說,她唯一的心願就是想一個人策馬狂奔一次,便是一次也足夠了,她看著柔弱,其實心性格外堅韌,想做的事,從來不會更改。
像飛蛾撲火。
那一年,他偷偷帶她出去,教她騎馬,她也是這樣一身紅衣騎在馬上,等練會了便不準他跟在身邊,而是讓他站在前頭,自己一個人騎著馬朝他奔來。
風揚起她的發,吹散的發絲遮不住她燦爛的臉,她在馬上朝他笑道:“無忌哥哥,我好開心啊。”
雙眼滾燙。
就在他出神之際,顧無憂已經趕到跟前,她還喘著氣,小臉發白地看著他,“爹爹,你沒事吧?”
顧無忌聽到聲音回過神,看著麵露擔憂的女兒,心中也如暖流滑過,他嗓音夾雜著一些哽咽,看著顧無憂溫聲道:“我沒事。”
顧無憂仔細看了一遭,見他的確沒事,這才又看向蕭定淵,“姨夫,您還好嗎?”
“總算想起我了?”
蕭定淵笑看著她,沒用君臣的態度,而是閒話家常,見她發白的小臉紅了一片,又笑道:“我沒事,好了,我們回去吧?”
顧無憂點點頭,繞到一邊,她看到三哥九弟他們都在後頭,並無大礙,便想再找一找大將軍的身影,剛才大將軍是在中間的位置,可此時,那邊烏壓壓的一片,隻能看到一堆人頭。
還想再找,卻看到一抹炙熱又含著笑意的視線,顧無憂回眸去看,卻發現她心心念念找著的那個人正在太子哥哥身邊。
他那雙眉目含著笑,正一瞬不瞬地望著她,見她看過來便朝她張口,無聲說了幾個字——
“我沒事。”
“蠻蠻?”顧無忌見她不動,喊了她一聲,“怎麼了?”
“哎,我沒事——”顧無憂輕輕應了一聲,許是因為知曉擔心的幾個人都沒事,她也終於放下心,笑著牽了韁繩歸了隊伍。
等她歸隊,眾人便繼續往大營的方向過去。
落在後頭的趙承佑也看到了顧無憂的身影,他看著她如一道濃烈的火趕過來,看到她擔憂的目光在隊伍中搜尋蹤影,也看到她最後鬆了口氣露出笑的樣子......
他心裡不知怎得,突然就像是被人狠狠握住心臟,疼得厲害。
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如果他從一開始是真的喜歡她,在意她,沒有讓她傷心難受過,如果他將心比心,對她好......那是不是如今她臉上和心裡的那份擔憂,也有一部分是屬於他的?
可是這世上,從來沒有如果。
就像當初他不願意和顧無憂戴上相同樣式的東西出現在人前,不願意讓外人提起他們的時候把他們綁在一起。
那麼如今,他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和其他人在一起了。
等回到大營。
縱使蕭定淵說沒事,蕭景行等人還是讓隨行的太醫們給他診治了一番,確認無事,這才放下心。
等檢查完,外頭的天色也已經黑了,篝火已經全被點上。
整座東山一半被黑夜籠罩著,一半卻因為篝火亮如白晝,宮人們端著紅木托盤,魚貫而入,給這些累了一日的貴人們送上新鮮可口的飯菜。
顧無憂照舊和蕭無瑕坐在一起。
這會確定大家都沒事了,蕭無瑕便扯著她問起騎馬的事,“表姐,你什麼時候馬騎得這麼好了?”
顧無憂自然不可能說這是上輩子的大將軍教她的,便道:“以前在琅琊的時候練得。”
她這話倒也不是什麼虛言謊話,她以前在琅琊的時候的確跟著幾個表哥學過騎射,可她不是嫌風沙太大就是嫌太陽太曬,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沒認真去學。
不過這些事,自然也不會真的有人去刨根究底。
就像蕭無瑕聽到這話,也隻是眼睛一亮,托著小臉,由衷地誇讚道:“表姐真厲害!”
顧無憂笑笑,剛想說話,前頭就傳來宦官的聲音,是要就著今天打獵的排名論功行賞了,這是舊年就有的,按著統計,第一名是趙承佑,第二名是李欽遠,兩人一個得了一把□□,一個得了一把好劍,而後便是蕭景行、傅顯等人,也都是各個有賞。
等大家磕完頭道完謝,蕭定淵卻單獨讓李欽遠留了下來。
他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垂眸看著李欽遠,溫聲笑道:“今天七郎射殺猛虎有功,雖說按著獵物,你隻在第二,但朕——另有賞賜。”
眾人這會也已經知道今天全賴這位李七郎射殺猛虎有功,若不然,如今還不知道是個什麼狀況呢,因此聽到慶禧帝要賞賜,他們也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往最前方看去。
顧無憂更是如此。
早在李欽遠出現的時候,她的眼裡就隻有他了。
這會見姨夫要賞賜他,她比誰都要開心,一雙柳眉彎彎,底下月牙似的眼睛更是笑得隻剩下一條縫。
心裡猜測著,不知道姨夫會賞賜些什麼呢?
她托著腮,一瞬不瞬地看著李欽遠,就在她浮想聯翩的時候,突然聽到蕭定淵笑著說道:“你今年也十七了,都說先成家再立業,不如朕就給你賜一樁婚事吧。”
顧無憂起初沉浸在自己的聯想中沒反應過來,等聽到底下發出唏噓之聲才回過神。
“姨夫說了什麼?”她問蕭無瑕。
“啊,”蕭無瑕吃著葡萄,聞言,不大在意地和她說道:“父皇說要給他賜婚,還沒說是哪家女兒。”
什麼?!
給大將軍賜婚?
顧無憂變了臉,直接在眾目睽睽之下站起身,張口就說:“不行!”
李欽遠也在同一時間說了一聲“不行”。
兩人似乎都沒想到,對視一眼,未再往下說,而這個本就沒什麼聲音的地方在兩人這聲“不行”後,突然就變得安靜下來,蕭定淵似乎也沒想到,怔怔看著兩人,半響才問顧無憂,“蠻蠻為何說不行?”
“因為——”
顧無憂察覺到有許多人在看她,這其中有她認識的,不認識的,也看到有許多目光,怔楞的,疑惑的,關切的,阻止的......可當她看到跪在地上那個白衣少年望過來的眼神,看到他眼中的阻止時,還是咬著牙走了出去,直接跪在了李欽遠的身邊。
然後仰著頭去看蕭定淵,義無反顧地同他說道:“因為,我喜歡他。”
作者有話要說:嚶。
終於把這個劇情寫到了!
我們蠻蠻和七郎的感情終於大白了。
顧爹爹的內心世界估計是這樣的——開始:嗯,賜婚好,小夥子不錯,得賜個不錯的婚事,以後再送幾份好禮/然後:嗯,我吃瓜吃到了自己家,並且我的房子還塌了。
想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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