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還不速速過來?他是魔,會殺了我們所有人,你究竟在想什麼!”
“嗬。”寧兮發出一聲冷笑。
她抬眸,對上氣急敗壞的眾人,眼底的失望與寒意溢於言表。
“沒錯,他是魔,他比任何一個凡人、任何一個妖族都要厲害,可他從來沒有主動傷害過任何人!你們忌憚他,怕他發狂,怕他威脅到你們。這,就是殺害他的理由麼?”
“你……”長老們竟被她身上那股氣勢壓倒,說不出話來。
寧兮上前一步,將地上的天一劍揮到了他們麵前。
黯淡的劍光襯得長老們各個麵色如土。他們被夜驍吊在樹上,還下了咒術,稍微一動都疼得撕心裂肺,也是有苦難言。
“這把劍,還給陸宗主。”
寧兮冷然看著陸機,眉眼之間儘是不屑。
她不再喚他師父,而是像外人那樣冷冰冰地稱他為陸宗主。
就在這時,陸機忽地仰起頭,哈哈大笑起來。
他笑得那樣絕望,幾乎是撕心裂肺,耗儘了體內最後一點靈氣。
眾人看著他的臉一點點被魚鱗所覆蓋,那雙銳利的眼睛,生平第一次流出了渾濁的淚水。
“是異毒!”一旁的長老們紛紛躲避,生怕陸宗主發起狂來危及自己。
然而陸機卻很清醒,他看著寧兮,緩慢無比地道:“都是報應……報應啊!”
“當年,是我鬼迷心竅,拿後山的血泉煉製仙丹。若非如此,吾之妻女與門人,又怎會身染異毒,受儘折磨!”
“宗主!”一旁的莫哀長老露出痛心之色,“我們哪裡知道那血液裡含有異毒,若非那魔頭暗中算計,我們又怎會遭此大劫?”
然而陸機卻聽不進任何聲音了。他的耳朵異化成鰾骨,身上也迅速爬滿漆黑而堅硬的鱗片,整個人被陰沉沉的妖氣所籠罩。
“
是我的錯……是我的報應……”陸機失魂落魄地呢喃著,眼底劃過一絲暗光。
在意識被徹底奪走之前,他召喚起地上的天一劍,狠狠插入了他那未被鱗片覆蓋的心口——
“宗主!”
“師父!!”
眾人來不及搶救,隻有江義卿當先衝了過去,扶住緩緩下墜的陸機。
他看到陸宗主那雙渾濁的眼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然而嘴巴很快被魚鱗所覆蓋,無法發出一絲聲音。
最後,陸機遙遙看了寧兮一眼,徹底斷了氣。
那一眼隻有寧兮看懂了。
不是責問,也不是怨恨,而是滿滿的愧疚與絕望。
陸機關押了師娘那麼多年,自然清楚,異毒會把一個人變成什麼樣子。他不能容忍自己以那樣的姿態苟活,更不能接受是自己害了門人的事實。
當年瓜分夜驍屍身的那群人,不止天一宗一家,他們此刻恐怕都陷入了危機。
異毒無藥可解,隻有徹底消除魔血,才能根斷其源。
大家心裡都清楚,如果那魔頭有心要滅世的話,此時正是個絕佳的機會。然而他似乎並沒有這個打算,而是一臉淡漠地看著天一宗內這出鬨劇。
他沒有阻止天一宗弟子清理魔血,亦沒有親自出手殺了幾位長老,而是用無波無瀾的眼神盯著江義卿。
江義卿跪在地上攬著陸機,原本挺直的背稍稍僵了一下。
他起身,抽出水禺劍,冷冷指著夜驍,“你究竟想如何?”
夜驍輕蔑地笑了聲,眼角餘光掃過惶恐不安的諸位長老,唇邊的弧度越發大了。
他緩緩弓下身,將寧兮摟在懷裡,背上巨大的翅膀倏地展開——
那是一對何等精妙的翅膀!隻見陰沉的天空下,繁複的符文猶如走馬燈一般流竄在各個“羽毛”之間,而他的每一片羽毛,都是堅不可摧冷峻非常,猶如鋼鐵細絲一般。
暗紫色的靈光從他肩頭湧入發間,又從每一縷頭發絲兒釋放出來,形成點點星火。
那巨大的黑色翅膀,猶如星火之上的烏雲,還未撲動便帶給人極大的威懾感。
江義卿認出了那符文,愕然道:“斷靈法衣?”
夜驍看了他一眼,帶著詭異的讚許。
“這是你們當年送給我的禮物,”他眼
底幽深,閃過無數情緒,最終歸於漠然,“是我最厭惡之物。所以我將它做成武器,指向我最厭惡之人。”
“武器?”寧兮從恍然中走出來,抬眼望向夜驍。
他緩緩勾唇,“是的,武器。”
隻需扇動一下翅膀,他就能將斷靈法衣所帶的效果順著風傳遞給任何人。就算是絕頂的高手,也能在瞬間失去靈力,像個凡人一樣任他宰割。
當年,李清河就是這樣布下陷阱,帶領那群人來殺死了他。
在正道眼裡,這隻是一件束縛住大魔頭的繩索,然而經夜驍稍稍改動,竟將它做成了催命鈴奪命刀。翅膀上的每一根羽毛,都相當於一枚暗器。隻要發射出來,瞬間就能將人擊倒。
意識到這一點,在場的眾人臉色都微微變了。
他們不是修為不夠高,也不是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而是當年用來陷害大魔頭的東西,竟然反被他所利用,成了更恐怖的殺器。如此一來,天下再無敵手,他也真正再無弱點。
“我很期待你們再來殺我。”夜驍嘴角掛著譏諷的笑,環視了一圈眾人。
然後,他便扇了扇翅膀,帶著寧兮掠向了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