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紅海島
午夜十分,海麵突起一陣颶風。
狂風卷著巨浪拍打懸崖,丈高的浪花重重壓下,在半空倒卷,砸向終年彌漫霧氣的海島,降下一場冰冷的紅雨。
地麵溪流彙聚,撕扯著連成水網,注入穿過島嶼中心的小河。
領主府盤踞島心,周圍是高大的古木。層林掩映,高聳的塔頂鋒利如矛,刺入暗夜之中。
城堡二樓的一間書房內,壁爐跳動火光,火舌持續拉長,,包裹幽藍的焰心,在牆麵投下扭曲的暗影。
壁爐前鋪著厚實的地毯,以魔貂皮毛製成,蓬鬆柔軟,輕鬆陷入腳背,如同棉絮一般。
地毯上擺著一張搖椅,艾希莉亞靠在椅上,一本硬皮書置於腿上,裙擺在地麵鋪開,暗紅色澤漸染,似盛放的玫瑰。
搖椅旁有一張矮桌,桌上敞開一隻木盒。盒中盛裝數枚魔界寶石,部分顏色灰白,已然能量枯竭;部分依舊色澤明豔,表麵浮現彩光。
搖椅規律晃動,發出輕微聲響。
下一刻,搖椅忽然停住,艾希莉亞直起身,轉動一塊血紅的寶石,看向光中的赫達,表情逐漸冷峻。
“精靈寶石?”
“是的,我親眼所見,不會有錯。”赫達神情嚴肅,將近日所見和盤托出,不遺漏任何細節,“當著所有人的麵,精靈王送出寶石。連續三天,一塊比一塊珍貴。”
艾希莉亞沒有出聲,雙眸逐漸染上冷意。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女大公越是冷靜,報複的手段越是凶殘。
關於這一點,奧菲斯深有體會,完全可以現身說法。
“主人,是否要乾預?”赫達請示道。
事情發展偏離軌道,和預期中截然不同。
魅魔們肩負使命,此行既為祝賀雲婓主宰西部王國,也是為他今後進入魔界鋪路。
在離開紅海島之前,她們設想過多種情況,針對各種突發事件製定方案。本以為萬無一失,必然會進展順利。哪承想精靈王橫叉一手,中途橫生枝節,極可能打亂她們的計劃。
艾希莉亞陷入沉思,諸多念頭閃過腦海,互相拉扯。情緒受到影響,魔力逐漸變得狂暴,即將突破臨界點。指上的魔紋漫過手背,沿著手臂攀爬,大麵積覆上肩膀,蜿蜒過脖頸,邊沿延伸至她的眼角,眼珠烙印暗紅。
“主人,您……”赫達欲言又止,心中充滿擔憂。
黑暗詛咒是一把雙刃劍,困住敵人的同時,也會對艾希莉亞產生影響。稍有不慎就會引發反噬,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紅海島避世數千年,艾希莉亞長時間陷入沉睡,和詛咒的力量不無關係。
聽到魅魔的聲音,艾希莉亞從沉思中轉醒。
看到顏色加深的魔紋,她並不感到意外。熟練抑製住狂亂的魔力,擴張的魔紋開始收攏,縮回到原本大小,凝固在她的指尖。
“暫時不要插手,相信他能應付。”艾希莉亞認真考慮之後,決定不做更改,維持之前的計劃,“贈送寶石是精靈的傳統,據我所知,最長能持續數年。這期間他會秉持禮儀,不會有危險的舉動。但光精靈不可預測,以防萬一,如果他改變做法,立即告知我。”
“遵命。”
寶石的光逐漸暗淡,聯絡很快中斷。
赫達的幻像消失,室內恢複寂靜。僅有狂風暴雨打在窗外,引發落地窗震動,昭示天災降臨,今夜注定不會平靜。
艾希莉亞起身走到窗前,掌心覆上水晶製的窗扇,仰望黑暗的天空,刹那間雷聲轟鳴,閃電爬過雲層,電光照亮蒼白的麵容,映入暗紅的雙眸。
蘇醒未必代表新生,也可能是毀滅的開端。
她的力量逐漸狂暴,正在失去控製,征兆越來越強烈。
“還不是時候,還要再等一等。”
雷聲炸響,艾希莉亞閉上雙眼,回溯萬年前的時光,所有的場景記憶猶新,仿佛曆曆在目。
“不能親自參加這場慶典,我很遺憾,我的孩子。我會將最好的一切留給你,幫助你掃清所有敵人,那一天不會太久。很快……”
低語消失在雷鳴聲中,又被雨聲覆蓋,朦朦朧朧,漸不可聞。
暴雨傾盆,覆蓋整座海島。
雨雲從海麵擴散,雨幕包裹火山群,熄滅湧動的岩漿。雨水日夜不停,形成新的洪峰,奔騰襲向火焰城。
奧菲斯無法走出房間,隻能眼睜睜看著城池被水淹沒。新仇舊恨疊加,胸中怒火狂燃,如一座活火山隨時將要噴發。
“艾希莉亞!”
仇恨的聲音化為詛咒,一遍又一遍烙印血腥的名字。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幾名骷髏巫師出現在門外。他們帶回來好消息,讓奧菲斯的心情陡然轉好。
“通道已經開啟,就在紮乞落山脈。”
雪鬆古堡內,雲婓突然從夢中驚醒。
壁爐內火光熄滅,暖意消失殆儘。
房間裡沒有點燃蠟燭,僅有藤球掛在帳頂,閃爍綠色熒光。
雲婓仰望帳頂,單臂搭在額前,濕意浸染袖口,是冒出額頭的冷汗。
夢中的畫麵已經模糊,失重感依舊存在。
在夢中,他置身陡峭的懸崖邊,麵臨萬丈深淵,孤立無援。腳下的石塊正在坍塌,石塊大片剝落,墜入黑暗之中。
深淵無底,猶如一張巨口,好整以暇,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不太妙。”雲婓閉上雙眼,喃喃道。
他很少會做夢。
經曆過不同人生,一度被閉鎖在狹窄的空間中,他的睡眠狀況極其糟糕,撕碎係統後才得以好轉。
不料今夜噩夢重演。
“不應該啊。”
雲婓靠坐在床頭,單手耙梳過汗濕的額發,困惑的情緒揮之不去。
後日就是登基慶典,一切準備就緒,整座城變得喜氣洋洋,從上到下都在期待這場盛事。本該歡欣雀躍的時刻,他為何會如此不安?